一间干净的办公间里，泽元端坐在饭桌后，桌子上摆着四个菜和一碗汤，还有三碗大米饭。泽元没动筷子，见长胜来了，说：“么儿，坐下吃饭。”
“爸，”才两天不见，长胜仿佛分别了许久，他鼻子发酸，“爸，你们吃就行啦，干啥一定叫我呢，同学们会说我开小灶了。”
“么儿，你才离家两天，爸就想的不得了，为来看你，他特意请了农业专家商谈了农业上的问题。一听说这儿人少地多经常有野狼从山上下来，爸替你担心，叫我安排到这儿来视察的。”林岚知道泽元自打失去了兆琪，更是不想让儿子离开自己，时刻把儿挂在心上。
“么儿，这都是公社食堂的饭菜，也好不到哪儿，根本不是小灶菜。”泽元拿起筷子，为儿子搛了一块鸡蛋。长胜一看才知道都是普通菜肴：韭菜炒鸡蛋、醋溜白菜、红椒炒萝卜条和老醋蛰头，还有一个蛋花紫菜汤。心中泰然了许多，吃得很开心。吃完饭，他看看腕上手表，说：“爸，妈，时间到了，我回班上工去了。”
泽元细细看了一下儿子，说：“么儿，千万不要一个人走夜路哟。”
“是的，爸爸，妈，再见。”
“么儿，再见。”
林岚吃得慢，这是才放下碗，说：“泽元，你这么疼么儿，我给你生个儿子。”
“岚岚，你是可以生的，我不行啊……”
自从回家之后，林岚就和泽元同居了，夫妻生活很和谐，林岚满足了。可是她始终没怀孕，俩人到医院做了检查，发现泽元男性荷尔蒙分泌物中活成分很少。林岚就四处问医求药给泽元吃，可是效果并不好。
泽元说：“岚岚，你去找找李老师，让她带么儿出去玩玩，给么儿散散心。”
林岚说：“好，我去和李老师谈谈。”
“小刘，小丁，你们把李书记和校长请来。”泽元吩咐道。
“是。”小刘和小丁叫人去了。
不一会儿李强来了。
“李强同志，你请坐。”泽元叫他坐在旁边的椅子，刚才林岚坐在那里吃饭的。
“李书记，上午我看了一下你们深翻地的情况，我想问问，你们为什么要深翻一米呢？”泽元问道。
“文书记，毛主席说要深翻，深翻可以保水保肥，使根系发达。”
泽元笑了笑，说：“李书记，你记得毛主席讲的农业的八字方针吗？”
“记得，不就是水、肥、土、种、密、保、工、管吗？”
“完全正确，你知道水是什么意思？”
“水，指水利，按时节气候给庄稼灌水排水。”
“肥呢？”
“精确施肥、适量不可多也不可少。”
“种呢？”
“播种良种，耐虫耐旱，抗灾品种。”
“密呢？”
“合理密植。”
“保呢？”
“做好植保防止病虫害。”
“工呢？”
“改良耕作机具，收割器具，实现机械化。”
“管呢？”
“加强田间管理。”
“不错，从理论上，你都懂，抓农业必须贯彻这八字方针。但是在实践中你却出岔子了，为什么要把土翻一米呢？毛主席没叫你们这么干呀。”
“文书记，是这样的，当地老农民有个口头禅，叫挖土一尺深，收粮多一成。我想，若是挖土三尺深，岂不是多三成吗。就这样我们深翻一米的。”李强说道。
泽元冷冷无言，过了很久才说：“农村流传这么一句话：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可是主席并没迷信这句话，而是提出了八字方针。农业八字方针里是一个有机辩证的关系，决不能只突出某一方面，而是强调互相配合相互协调才能搞好，决不可以突出一项而忽略其他方面。李书记，你们深翻地，应该不应该？应该，但是必须服从土圵熟化的科学规律。人类的耕地在种庄稼的千百年过程中只有地表的十厘米到三十厘米土壤得了熟化，能蓄肥蓄水，供给作物生长使用。超过三十多厘米的土就是农民说的生土，不适合作物生长的。由于生土比较密实，水分不易渗漏，流失，有一定保护水作用。可是当你们挖到三十厘米以下时，生土被翻上来与熟土混合了。对庄稼来说，麻烦大了。不仅养分少了，水也流到深层土中了，迫使根系向下延伸，果实和枝叶就吸收不到养料了。所以，深挖一尺，增产一成，这是可能的。但是深挖三尺，增产三成就不对啦。这么看来深翻不是越深越增产，这里有个‘度’。也得符合科学的规律，决不能盲目无度。”
“是，是，文书记，你教育的真对。我算是弄通了这些关系。文书记，我马上叫他们停下来。”李强很会揣摩上级领导的意图。
“别贸然去停了，那样你无法向县委交待。这样，你让同学们把这两亩深翻一米。另外八亩，只翻三十厘米。告诉说这样来做对比试验。明年粮食会有什么结果，一目了然。”泽元说道。
“好，文书记的主意真好！”李强叫好。
李强走了。林岚说：“泽元，你为什么这么耐心教他呢？李强根本是个不学无术的。”
泽元笑道：“他毕竟是县委书记了，我这样是在慢慢开导他。让他懂得一个道理：办事要讲究‘度’，要科学办事。不能听风就是雨。如果他能懂得这一点，不就多了一个好干部吗。”
林岚听罢，笑了：“你呀，菩萨心肠！”
这时校长来了。泽元说：“校长请坐。”
“文书记，找我有什么事情？”校长问道。
“你们学校有多少人？”泽元问道。
“我们每个年级十二个班，大约六、七百人。三个年级总共有一千九百多学生，教师员工共有三百人。”校长答道。
“刚才我和李书记讲了，只把这两亩深挖一米。其余八亩，只挖三十厘米，也就是只挖一铁锨深。这样三天就可以完成回城了。”
校长一听，很是高兴：“这样我们可以早日回城复课了。谢谢文书记，您帮了我们一个大忙！”
“不必谢啦。不过我有一件事情与学校商量
商量。”
“文书记，这有什么可商量的，只要你下个指示就行啦，我们一定执行不误。”
“校长笑话了，这是件私事，下什么指示。是这样的，你对晏长胜有什么印象？”
“啊，文书记，你那个公子，晏长胜啊，升高二的时候，除了政治史九十九点五之外，其余的课程，主科语数英物理化学，辅科史地生全是满分，全校老师们都说第一高中自建校以来没见过学习这么好的学生，绝对是尖子。是林副市长送给我们第一高中的大礼。考清华、北大绝对没问题。”校长竖起大拇指夸道。
泽元脸上没露出一丁点儿喜色，说道：“这个晏长胜有什么缺点吗？”
“他们班于老师说他年纪小，人长得像个大小子了，女同学们都喜欢他。他只是成天看书，不懂什么早恋。实在不知道他有什么缺点。”
“哦，那就好，我呢，一直有桩心事，他的生母被迫离开我们之后，他一直陷入痛苦之中，他只能在课业中寻找慰藉。前些日子我曾问过他的功课，发现他已经自习完了高三的课程，我想让他参加明年高考，让他考个大学，换个环境，让他忘掉痛苦。找校长来，就是商量，有无可能让长胜参加明年的高考？”
校长拍拍胸口：“没问题！寒假之后我把他和于老师一齐换到高三·一班。让于老师当班主任，她了解长胜同学，长胜同于老师关系很融洽。反正寒假后才办理高考报名手续的。”
校长走了。泽元问道：“岚岚，你怎么不讲话？”
林岚笑道：“你的安排十分妥帖，我插话就太多余了。时间不早了，回城吧。”
“好，回城，你去告诉李书记和公社领导，我们回城了。”
…………………………
“你们那个技术顾问呢？”长文问道。
“你说崔纽旺？唉，那才是个骗子，眼看练不出铁了，他说拉肚子，去医院看病，就溜之大吉！我这才下江佑搬你来拿主意！”
“任哥，我还是那句老话，这种土高炉，练不出铁来。连矿石都烧不化，从何炼出铁来！”
“那你的意见？”任木子认真的问道。
“停！这种瞎胡闹的事情纯粹是劳民伤财，一无所获！停了，让大家回家！”长文用手在空中一劈。
任木子点点头：“其实我早想停了，只等你这位大名鼎鼎的专家发话。这叫要捉鬼，必须请钟馗。”
“你呀，抓我来唱黑脸。”长文笑了，此时他才明白拖他来这儿的目的。
回到办公室他拿起蓝色电话一个县一个县通知：“各县指挥长，半小时后到总指挥部召开紧急会议，任何人不准缺席！”
三十分钟后各县指挥长准时到齐，围坐在大长桌边。任木子让长文坐在自己右边，桌子上蜡烛一闪一闪，每个人脸上神情凝重而疲倦。有人不停地抽烟，很快烟雾弥满，劣质的烟草味道呛人。任木子站在烟雾中郑重讲道：“同志们，咱们十万大军到这儿安营扎寨足足一个半月，升火开炉整整三十天。可是到现在为止没听说哪座高炉流出来一两铁水来。那位号称技术顾问的崔纽旺溜了，我只好搬来咱们江佑钢铁厂副厂长兼总工程师、省里评定的炼钢专家、前志愿军团长晏长文同志来发表一下意见、提一些建议，下面大家鼓掌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