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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一)(1 / 2)

天放亮了,焕成叫醒三妹,让她生火做饭,又叫四妹赶回汪家湾报信。焕成和母亲刚吃过早饭,汪大爷俩老口子就来了。汪大爷拎着三斤肥肥的猪肉、汪大娘挎着一篮子鸡蛋,刚到屋前院坝就嚷道:“恭喜恭喜,亲家母,晏家添了孙孙,好啊好啊,人丁兴旺,家业兴旺。”

母亲迎出堂屋门,下了高高的台阶,冲汪大爷夫妇道了万福,笑着说道:“亲家翁、亲家母,咱们同喜呀同喜。若不是亲家提携,焕成如何有今天。还得好好谢谢亲家哟。”

“亲家母,这话就生分了。”汪大爷笑道,“焕成这孩子勤劳肯干,好人自有好福!”

汪大娘径直进了女儿的房间,抱起外孙儿嘴里夸道:“啊哟,我的小狗,真丑,真丑,咦还没睁眼呢。”

当地人把外孙称为“狗儿”,俗言“外孙”是“狗儿”、“吃饱了就走啦”。形容外孙终究是外姓人,终究要走的。

汪大爷则随焕成进了堂屋,坐在八仙桌首位上,端起水烟袋,笑得如弥勒佛似的,讲道:“焕成,你这个瓜娃子(傻娃)有本事,头一炮就整出个长鸡鸡的。就这么搞下去,整他三个五个娃来,抱一个过来,给我当孙儿,接汪家香火哟,哈哈,哈哈。”

“是,是,老爹开金口,焕成必定照办。”

“哈哈,哈哈。”汪大爷乐不可支。

汪大娘从睡房里出来了,见翁婿二人笑得哈哈的,问道:“老头子讲啥子好事,高兴得这样?”

汪大爷笑道:“老婆子,我对干儿子说,让他加点劲,弄个十个八个娃。过继两个到汪家当孙子。好不好?”

“放屁!老不正经。你以为是老母鸡呀,屁眼一松就下一个蛋呀。你让女儿生那么多,身体受得了呀。”汪大娘骂道。

汪大爷一点儿不生气,笑道:“老婆子,这有啥,你不是生了八个赔钱货,那东西还不是照样行吗?十天半月不搞,你还不是想吗?”

当地人把女儿都叫“赔钱货”--每家嫁女都要送嫁奁的。而且嫁奁必须丰盛才行,否则外人要嗤笑的、婆家人瞧不起的。

汪大娘并不脸红,老夫老妻讲些话根本无所忌讳,那怕是床上的事情。她说道:“老头子,怪我吗?是你骚得的,三五天不整整,洩洩火,你就不安逸,恨不能找个石磨眼子!”

“哈哈,哈哈。”汪大爷听了不仅不恼,反而得意地大笑开了。

笑过后他敛住笑容,问道:“焕成,给我外孙起了个啥官号?”

“回老爹的话,小儿取名泽元。”焕成恭恭敬敬地答道。

“好响亮的名字,泽元,长大了摘个状元回来!”汪大爷拍着手唱道,“看他们长房里还敢不敢欺侮你啦!”汪大爷握住拳头在空中挥舞几下。

焕成深有感触,应道:“是的,一定要泽元长大考秀才中举人,进京大比,考进士,弄个状元郎,光宗耀祖,出出咱胸中恶气!”

这几年随岳父跑马帮,赚了不少银子,买田买土盖宅子,家业越来越大,比起大娘那边不差多少,只可惜家中无人做官,总受制于衙门。虽然外面大人小孩都称他“三老爷”,可是衙门里的人根本不把他当一回事。县里衙门中的差人们见到他,满脸鄙夷轻蔑:“咦,三老爷?哦,泥腿子而已。给我提靴倒还可以,上不得台面的……”更有几个差人嘴角一撇、鼻子翘上了天,嘴里不干不净,“日他小妈的,老子咋个遇上你这么个泥巴三老爷喽,没多收你三吊五吊,就算积德了。快,给老子弄些酒肉,老子要打牙祭!”

四川人把吃肉吃鱼叫“打牙祭”。这些差人算什么“公事人”,完全是“棒老二”(四川人称强盗的雅号)!焕成心中有气,却只好陪着小心,满脸是笑,弄上一桌酒菜,站在一边看着差人们大嚼一通。直到这帮杂种肚儿涨得溜溜圆,两腿如同踏在云里雾里、歪歪倒倒、挎着收来的税赋、打着臭嗝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