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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三)(1 / 2)

三癞子三角眼一瞪,吼道:“弟兄们,这个老白毛不听老子招呼,你们给我砸!把这个面馆给我砸个稀巴烂!”

那些个地痞流氓一拥而上,砸桌子摔椅子,就连锅碗瓢盆、瓶瓶罐罐都无一幸免,客人们吓得跑个精光,没有多久,店子就被砸得一塌糊涂。

三癞子还不罢休,冲着躺在地上的李父吓唬道:“老白毛,限三天,赔老子一百大洋!”说完,从靴子里抽出一把匕首,“当”地一下扎在柱子上,说:“要店不要命,要命就赶紧给老子滚!”

说完,这帮人才扬长而去。

李父挣扎着站起来,一边吩咐伙计去长寿叫李浩回来,一边让李母扶着自己去找保长,想请他从中调解一下。

那时候的保长叫地保,是官府指派的。一听李父诉说,他伸出的舌头,半天没缩回去,连声抱怨:“啧,啧,啧,李老头,啷个搞起嘛,偏偏撞上这么个瘟神?你老哥晓得不,这个瘟神早就不要祖宗,入了洋教的,投靠了洋大人,叫什么教民,腰杆子比重庆知府都粗三尺!我说,李老头,惹不起还躲不起吗?走,你连夜就走,躲得远远的,让他找不到你,不就一了百了啦。”

李父咽不下这口气:“让我儿李浩同他理论理论,不信打不过他们几个杂种!”

地保一听,吓得不住地摇手:“快莫说,快莫说,叫你儿子同他打,打赢了又咋样?去年菜园坝的姜大汉老婆叫三癞子强奸了。姜大汉告到衙门去。衙门黑起良心判了,反倒让姜大汉赔三癞子二十两银子。说什么三癞子强奸了姜大汉的婆娘,身体虚了,要补补。你说还讲理吗?”

李父听罢,脸色立刻白如死灰,只能痴痴念叨:“人可走,店可关,可是房子又咋个办呢?”

原来这爿店面房子是李家用二十块大洋买下的私产。

“没来头(好办之意),老哥,你们走了,算是可以拣一条命,房子又值多少?信得过我,我帮你卖掉好啦。”地保倒是满热心的。

李父想想也对,自从开了这爿面馆也赚了些银子,在长寿何家湾置下四十担田土和五间房子,而且给李浩娶了个媳妇,生了个孩子。不如就此收手,回何家湾享清福吧。于是李父回来,打发完伙计,收拾东西细软,连夜坐船走了。

一个月之后地保托人带信说:三癞子到官府告李家畏罪潜逃,遂霸占了房子,又以一百大洋卖给他人开店。李父气得一头栽倒在地,从此落下个中风瘫在床上。

“若不是三癞子躲进洋教堂,这一次我早把他杂成肉酱了!”李浩气忿难平,大叫道。

三妹夫和四妹夫是一对双胞胎兄弟,只有十八岁,不谙世事,只能劝道:“李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不如忍上十年,将来再去报仇。到时候我们兄弟一定帮你。”

汪大爷脱了外衣,穿一件褂子,满面酡色,鼻尖额头汗水涔涔,十分豪爽说道:“浩儿,听你媳妇劝,听三儿、四儿的劝,先忍忍,过个十年八年我去求省里舵爷,叫兄弟们帮你报仇,行啵?”

然后他又举起杯子,冲着众人说:“来,儿子们,干了这杯酒。不谈那些伤心事,快快乐乐过个中秋!”说完自己先一口饮尽杯中酒。几个女婿也跟着一饮而尽。

汪大爷乜斜了焕成一眼,似有几分醉意,问道:“焕成,你一个人跑重庆涪陵行啵?”

焕成不甚明白他的意思,问道:“伯伯,为啥让我一个人跑?”

汪大爷摸摸自己下巴花白胡子,颇有几分感慨说道:“我嘛,老啰。再说,三妹四妹都嫁人啦,老五、老六、老七、老八都还小,还有几年才出的阁。我想休息几年,再者重庆肖家那个娘们,才四十多,我呢,家伙不行了,让人家不安逸,不如趁早了结此事。”

焕成是知道此事的,肖家是个小寡妇。十年前她嫁给了重庆一个社的老五,刚结婚一年,那位袍哥在一次同别人打架斗殴中命丧黄泉。汪大爷也曾参与这场斗殴,因为都是袍哥兄弟。他只好出面帮助料理后事。肖媳妇对他有了好感,服完丧后就和汪大爷勾连上了。每次去重庆,汪大爷都歇在那个女人床上。肖家那男子死后,还有一个妹妹,才十几岁。这些年全靠汪大爷每月给些银子才维持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