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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二)(1 / 2)

焕文听见四姨太在马桶上解溲的声音,心中突然想起儿子来了。

那年焕文刚把四姨太在重庆安顿好,正好也是中午,他从衙门回来,吃罢午饭,上床和四姨太滚在一起,正在兴头上,突然听见门外有人喊:“少爷,少爷……”

焕文一惊,慌忙从四姨太身上下来,胡乱穿上衣裤,开门喝道:“门房,啥子事?大喝小叫的。”

“老爷,这位说是你的少爷,非要闯进来,要见您。”门房低声下气禀道。

焕文定睛一看,正是自己刚满十七岁的儿子泽怀。虽然自己娶了四个老婆,却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其余的都是丫头。

“伯伯,我是泽怀。”儿子叫道,眼睛却越过老爷肩头往屋里张望。

焕文回头看看屋里,发现刚才光着身体的四姨太正从布帘出来,钻进了床帐里。

吔,这个泽怀刚才是不是看见了?

“啪!啪!”泽怀左右脸,各挨了一个耳光。

“看什么!”焕文无名火起,吼道,“没规没距,乱跑乱撞,给老子到天井太阳底下站好!”

泽怀用手捂着被打得火烧火辣的脸颊,不无委屈地退到天井太阳底下,嘴里还咕哝道:“干啥这么凶巴巴的,我又没做错什么。”

“错?圣人曰非礼勿视,知道了吧。”焕文说道。他看儿子比自己高出一个脑袋,穿一身淡青色富春纱单衫单裤,脑后拖一根油光可鑑的粗辫子,看上去英俊潇洒。当父亲的知道,自己这个宝贝儿子在成都的新学堂读书,贪玩不用功,每次考试只能抄同学的,勉强及格。

泽怀不出声了,只能嘟嘟哝哝说道:“伯伯,到重庆来是娘叫我来的。大太太说重庆办了洋人学堂,教书的都是洋人,学完了可以去西洋留学。大太太叫娘喊我去,打发我到重庆来读洋学堂的。将来出去留学,混个好前程,光宗耀祖呀。”

焕文黑着脸,没开腔,用手示意儿子到书房说话。爷俩来到书房,焕文端坐在太师椅上,儿子站在书桌后,肃立听训。焕文一板一眼地训道:“泽怀,你可是咱们晏家长房长孙,关系重大,丢不起人哟。晏家到我这一代,哪个不是中举考进士的出身,为官为宦。你呢,虽说朝廷废了科举,可是还是以才取人。今天你在中国人的学堂里,都是勉强及格,去洋人学堂,你又会怎样。你连中国字都写成了蝌蚪文,叫你写洋字码,岂不成了道士的帖子--天书,更看不得了……”

泽怀不敢顶撞老子,只能低声咕嘟:“成都学堂里都假洋鬼子,尽教些土不土,洋不洋的假货。哪敢和重庆的真洋鬼子比呀,叽哩哇啦全是洋文,多带劲!”

焕文见儿子小声咕哝,知道儿子不服,却舍不得打骂。因为大太太和二姨太太全生的是女儿,整整五个,弄得焕文唉声叹气。

他只好又娶了个三姨太,这才生下这么个儿子,平日娇惯得不行。要星星,不能给月亮。儿子刚出生,他就赴京考试,然后就候补。等他回到四川盐道衙门时,他才把一家人接到成都。这时候儿子已经长大了,躲在三姨太背后不敢认他这个爹。所以焕文更加疼爱这个儿子,根本谈不上正正经经教训过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