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在林岚卧室拖地，林岚醒了，问道：“杏花姐，你老家在哪儿？怎么会参军，又来当勤务员呢？”
杏花并不羞怯，笑道：“林助理，俺本来是沂蒙山老区的，抗战那阵子我就参加了村里妇救会。十六岁当了游击队员打小日本。抗战胜利后俺回村当了妇救会村主任。老蒋进攻占了俺村子。俺跑到队伍上当了兵，先在卫生队工作，后来又到连上当司务长，一九四六年俺随部队从山东来辽远上北边打老蒋。四九年驻在北边一个小城里，那年随队伍进了辽远城，镇压江本正这个大坏蛋。去年后勤处长找到俺团长，说市委领导需要一个女同志在家中当勤务，团长就叫俺来了。俺想过了，虽然俺也有八、九年党龄了。可是在村里只读过二年私塾，没啥文化，写个人名菜名，算个块八毛的菜账倒还对付过去，只当个司务长就到顶了，来侍候首长也屈不了俺。俺还听说文书记是大首长，还当过教授呢。到了这儿才知文书记罗书记俩口子都是军师级首长，可是没有一点架子，待人和气。俺愿意在这儿好好干，叫勤务也好、保姆也好，都是革命工作，没啥高低贵贱。”
林岚听出来了，杏花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村姑娘，问道：“杏花姐，听你这么样讲也该有二十七、八了吧，没想找个姐夫过日子？”
“林助理，你小看我了，我都满三十啦，虚岁三十一啦！过去俺家穷，那年我才六岁，家里欠村里老财方善人家地租三石苞米，利滚利成了十石，俺家还不起，就拿俺抵债给方善子傻老大当童养媳，傻老大十多岁了，啥也不懂。俺村成立了抗日政权、俺参加了妇救会，又当了游击队，这事就不了了之。四八年俺村解放了，土改时方家成了地主，方善人死了，这傻老大也四十多了，干不了啥营生，整天在村里讨饭吃。想来死了吧。在俺村里俺当妇救会主任时，和一个叫张二牛的同志很要好，他是村里党小组长，俺们是一个党小组的。俺们一齐参加解放军，俺们约好了，等打跑了老蒋的匪军，解放全中国就回村结婚。在参加孟良崮站斗时他是主攻团先锋连突击排排长，在冲击七十四师最后一个山头时，他冲锋在前中弹牺牲了。为此我哭了三天三夜，从今以后，我再没心思找男人了。”
听到这儿林岚心里感到酸酸的，泪水不知不觉流了出来。
“林助理，你咋的啦？”杏花见她流泪了，十分吃惊，忙放下手中拖布上前问道。
“没事。”林岚哭了，摆摆手，“杏花姐，咱俩一个样！”
“林助理，咱们怎么会一个样呢？你是市长助理市级领导，俺只是个勤务员司务长连职干部。还有文书记罗书记俩口子拿你当宝贝闺女，捧在手上怕摔坏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咋会一样呢。”
“杏花姐，人干啥都一样，没有高低贵贱。可是每个女人都要找个男人才有依靠归宿。你我，现在都没了依靠。你的张二牛哥哥，牺牲了，是打老蒋牺牲的，我的叶乃仁哥哥，也牺牲了，也是打老蒋的空降特务牺牲的。杏花姐，咱俩命都一样呀，苦哇。”说到这儿林岚和杏花都哭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