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沐：“……”
好吧，戚沐心想他是求她帮忙的，她占点儿便宜也不算什么，也就心安理得地坐着他的车去了客运站。
在路上给戚母买了些保养品和水果，拎着这些东西和凌嘉禾道别。
等到家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
是戚父开的门，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就朝屋里喊：“老婆，沐沐回来了，听说你身体不好给你买了好多保养品呢。”
“买那些东西干什么！浪费钱！”戚母人没见到，训斥的话就先说出来了，戚父有些无奈地叹口气，对戚沐说：“先进来吧。”
戚沐沉默地进屋。过了十多分钟戚母才从卧室里出来，看也不看那些保养品，斜了一眼戚沐才说：“穿的什么东西，我们家又不是没有钱。”
上次回来戚沐穿的是小洋装，被她妈妈说成崇洋媚外，这次特别换了衬衫牛仔裤，又被影射成寒酸。
她低着头，也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戚母从厨房出来，才坐到戚沐对面，对她说：“我让你二姑给你找了个在银行干的活，你过几天去吧。”
戚沐不想去，“我有工作。”
“什么工作，从小就摆弄那些画，玩物丧志，一点儿都不像你姐让我省心。”戚母怒道。
“你妈说得对。”戚父也劝她，“女孩子有个正经工作才好，这样也好找男朋友不是。”
“什么男朋友，你以为她是戚尤啊，能有男人看上她吗。”戚母在一旁泼冷水。
戚沐不答，戚母见状愤愤道：“一说这些就跟个木头似的，你看看你姐，我说什么人家都听。”越说越气，戚母哼了一声又回屋了。
戚父过去握握戚沐的手，“沐沐你别伤心，你知道你妈就那样，我昨晚跟你妈说你要回来，她一早上就开始炖你爱喝的汤了，今晚就住家里吧，我去劝劝你妈。”
说罢戚父也进了卧室，客厅只剩下戚沐一个人。
伤心吗？戚沐问自己。
还好，习惯了。
大家都说这世界上最牛的三个人是，我同学，我朋友，我同事。
可对戚沐来说，从小到大她所认识的最牛的人，是大她五岁的姐姐，戚尤。
戚尤从生下来就说话早，在他们小区是出了名的聪明，从上幼稚园开始，所有的比赛，包括体育，回回第一，高考更是他们省的理科状元，每到过年长辈们就拿何九和戚尤相攀比，两个人不分伯仲，于是在这样耀眼的光芒下，戚沐就略显暗淡了。
戚沐小时候还算活泼，可到上学之后每每考试都被戚母打击，连带着夸戚尤，就这样，戚沐的性子渐渐安静了起来。而她和戚尤更算不上亲近，天才也是需要学习的，戚尤大部分时间都在自己的房间学习，戚沐当时更喜欢出去和黎亦宸玩，起码能逃避戚母的说教。
初中的时候她决定了自己的目标，想要画画，更是被戚母批判，性格软弱的她第一次那么坚定，最后还是戚尤随口说了句让她学吧，戚母才答应。
这样强烈的待遇对比下，戚沐没有太过于感激戚尤。
事情直到高中时，戚沐和戚母爆发了一场激烈的争吵，从此两人的关系僵化，前两年戚沐拼命讨好，戚母也不理她，后来戚沐也心累，干脆搬出去，免得两人总吵架闹得戚父为难。
习惯了，但是，真累。
过了十多分钟后，戚父从卧室出来了，把钱塞给她，“家里没酱油了，你去买瓶吧。”
戚沐不肯接，说：“我有钱。”
“拿着，买个酱油我还出不起了啊。”戚父命令。
戚沐：“……”
什么酱油能用这么一小沓的毛爷爷，爸你也低调点儿啊。
戚父一副你不拿就是看不起我的样子，这架势让她想起过年时他拿着白酒对人喊：喝！你喝不喝！
喝=再来一杯！
不喝=你看不起我哦=你会死得很惨哦=你现在喝只是一杯，不喝我硬灌你一缸哦。
没见过给人钱还这么横的，戚沐内心吐槽。
她乖乖地拿了钱，还真出去打酱油了。
戚沐何尝不知爸爸是故意给她钱的，他们还是认为她不能养活自己，而戚母是一直主掌家里财政的，她怎么会不知道戚父的行为呢，其实，她也是用另一种方式爱护自己吧。
对你再苛刻，最终最爱你的还是父母，因为，这就是家人啊。
戚沐在楼下便利店买了瓶酱油，正往楼上走，路过黎亦宸家门时停住了。
嗯，他会在家吗？
应该不会吧，不是也在外面租房子了吗。
思索间，面前的门咔嚓一声，开了。
黎亦宸也没想到戚沐竟然在他家门口，愣了一下才说：“气球？”
戚沐：“不准叫气球！”
“你回来了啊，正好，看到我给你的邮件了吗？”
“什么邮件？”
沉默。
“你给我进来！”黎亦宸吼她。
“哦。”
她坐在沙发上，黎亦宸用手指一下一下地戳她脑门，“你这个瘪气球别告诉我没看见我给你发的邮件，这个周末还要你把构思发来呢！”
戚沐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他公司人物图，这两天忙得她根本没有开电脑，哪里知道什么邮件。
她瞪着一双大眼睛恍然醒悟的样子，让黎亦宸顿时绝望，他单手抚着额头重重地叹口气坐到她身边，“我说你是气球，你也不能脑子里都是真空啊你，这下怎么办？”
他闭上眼，脑袋仰靠在沙发上。
戚沐侧目，看到他浓黑的眉略蹙起，睫毛轻颤，自鼻梁划出的弧度到下颌，颈上有微微凸起的喉结，她的视线转向他的唇，他烦恼时总是微微嘟起，一副小孩子的模样。
戚沐想起她最开始喜欢上黎亦宸的时候。
不同于其他青梅竹马，她和黎亦宸一直玩得很好，就算是吵架也绝对不会超过一天，等到上学之后，戚沐的性格软，爱受欺负，黎亦宸每每出来替她解围，但也给她造成除了他，她没有其他朋友的境况。
她应该是在那件事之后喜欢上他的。
小学五年级期末考试，戚沐因为偏科考得很差，她知道回家肯定会遭受戚母的雷霆之怒，她不想连累黎亦宸，放学的时候就说晚上有事不和他一起走，自己在学校周围转了一个小时也不敢回家。
等到太阳都要落山了，黎亦宸突然出现在小公园，那时候戚沐正坐在滑梯上苦恼着呢。
“你去哪儿了啊！”黎亦宸一见到她赶紧跑到她身边，“你家里人看你没和我回去都问了，我就觉得不对劲儿，你干吗不回家？”
戚沐对他的出现也没有多大反应，用脚踢着石子，“就是不想回去。”
他坐到她身边，也沉默了下来。
戚沐觉得奇怪，歪头看他，黎亦宸微微嘟着嘴皱着眉头，一脸苦恼的样子。
她顿时觉得好笑，伸手戳他眉心，“你干吗摆这个鬼样子，不想回家的人又不是你。”
黎亦宸被她冷不丁一戳，脑袋一晃，气得直跳脚，“你肯定是没考好不敢回家了，我这不是帮你想办法嘛，没良心的白眼狼！”
戚沐被他逗得咯咯直笑，方才心底的那些阴郁竟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问他：“你担心我啊？”
黎亦宸吼得更大声：“鬼担心你哦！老子是怕你来找我哭好不好！”
“谁找你哭了，还有，不准说脏话。”
“你个女人管得真宽。”
“什么女人女人的，真难听。”
“啊，女生女生好了吧，臭讲究。”
“你又说脏话。”戚沐提醒他。
黎亦宸笑嘻嘻地回：“只有我老婆才能管我，你当我老婆我就让你管。”
好。
那时夕阳正美，烧得天边的云火一般红，她看到黎亦宸在夕阳下肆意畅快的笑，那一刻，她感觉所有的血液一瞬间涌上心头。
这句话差点儿破口而出，还好她有点儿理智，赶紧低着头说：“流氓。”
怕他看到她晕红的脸，说句“要回家”就跑开了，回到家戚母本想好好训她，结果戚尤说要复习别那么大声，戚母也就作罢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戚沐翻来覆去睡不着，心里想着怎么办。
她喜欢上了一个人，而且是黎亦宸，好丢脸啊。
她又想，如果黎亦宸不喜欢她，她会不会难过得死掉？
仅仅是一个想法，心脏处却突然被拉扯般疼痛起来。
年少时的爱情，总想和生死挂在一起，认为喜欢一个人，就是一生的事情。
戚沐伸出手指戳到黎亦宸蹙起的眉心，揉开那细小的褶皱。
“安啦。”戚沐轻声说：“我是谁，斯慕啊，放心，我一会儿用家里的电脑看一下，今晚赶进度发给你？”
黎亦宸揉揉眉心，不信任地看她，“你行吗？”
“不行也得行啊。”戚沐自信满满地说：“你要相信我啊。”
黎亦宸看着她说：“哼，算了。”
戚沐忍不住莞尔，“其实你可以打电话给我啊，否则我一直不上网岂不是完蛋了。”
黎亦宸像是个爆竹被点燃一样，“你还说！我给你打过多少个电话没一次通的！”
“怎么会？”她诧异。
“你看！”他把通话记录给她看，戚沐一翻通讯号码，抬头看他，“我换电话号码了你不知道吗？”
“哎，是吗？”
“毕业时换的，我群发短信通知的，你没收到？”
他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个事，我当时忘存了，后来好像当成垃圾短信删了，不好意思啊气球。”
戚沐顿时有些怅然失落，可她仍是打起笑容说：“迷糊蛋。”
“好啦，是我迷糊，把新号码给我吧。”
黎亦宸把号码输进手机晃了晃，一双桃花眼弯弯，调笑着对她说：“这下你逃不走了哦。”
戚沐的心猛然一跳，竟无法直视他的眼睛，她连忙说要回去赶稿子，对付黎亦宸几句之后落荒而逃。
回家之后戚母还是在屋子里对她避而不见，戚父在厨房弄汤。戚沐把酱油放进柜子里，神情恍惚撞到门上，戚父出门连连问她怎样，戚沐笑着说没事，看着戚母依旧紧闭的房门，心情不免低落。最后汤也没喝，和戚父推托有工作就去客运站坐车回去了。
在车上时戚沐一直闷闷不乐，心底一直埋怨自己干吗那么突然就从黎亦宸家里跑掉，他肯定觉得自己不对劲了。
他只当自己是朋友！哥们！根本就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别再沉溺在那种无望的恋情里了！
戚沐狠狠地吐槽自己。
事实上，这些不是四年前就知道了吗。
也是在那时她才明白，爱情，杀不死人的，它只会凌迟你的心，直到你喜欢他的那部分被消磨了，你也就不会难受，也不再喜欢他了。
可为什么，她还是管不住自己的心呢。
戚沐连夜赶了进度，黎亦宸公司的项目是和环保有关的，她结合生活，准备画一组与水有关的系列人物图，新颖又突出主题，把构思发给他之后，终于可以安心睡觉了，这次梦里再没有黎亦宸，她睡得很安稳。
过了几天，又到了游泳班上课的时间，戚沐这几天坚持早起，总算在今天起来时没有之前的那种痛苦感，到了泳池之后，发现唐玉来了，这次她换了件玫红色的泳衣，性感火辣，样式也算合格。
戚沐想要不要去打个招呼，结果唐玉上下打量了她一下，哼的一声把头转过去了。
算了，还是不要去触霉头了，戚沐默默想。
凌嘉禾到了之后，依旧先带几人做拉伸运动，这次唐玉没有上前亲热地叫嘉禾哥，而是甜甜地叫凌老师，声音让戚沐酥了骨头，也让凌嘉禾皱了眉头。
下水时，因为进度略不同，凌嘉禾先教三个男学员，之后才教戚沐和唐玉，结果在戚沐自我练习的时候，唐玉突然从水下面拉了她的小腿一下，这下差点儿把她吓掉魂，整个人惊魂不定地坐在泳池边，不敢再下水。
而唐玉自顾自地开始游，眼神瞟着不远处的凌嘉禾。
教她们俩的时候，凌嘉禾依旧先讲浮起的步骤，唐玉说要先试试，凌嘉禾也就拉着她的手试了一下，大约是习惯使然，唐玉身子浮起双腿打水，非常自然。
就连戚沐都能看出她会游泳，果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凌嘉禾松了手对唐玉说：“你学得很快，先练练，我教一下戚沐。”
唐玉不愿，想抓他的手扑了个空，“凌老师，我还没熟练呢，多教教我啊，这可是你的职责。”
“打水你也会了，已经追上进度了，这样，你可以和其他学员交流一下。”
“那你也可以让那些男的教她啊。”唐玉仰着下巴指指戚沐。
戚沐一下子成为话题中心，正当这时，凌嘉禾冲着她极快地眨了一下眼。
她心领神会，“我觉得，还是凌老师来教我比较好。”又补充说：“不然我落进度也是耽误大家，这样不大好。”
三个男学员觉得戚沐说得有道理，也更想亲近美女，就附和几句，唐玉只得放弃。
因为之前查了资料也看了视频，戚沐憋着一股气，终于能浮起来了！
下课她开心地去换衣服，结果刚要开柜门就被按住了。
唐玉大小姐仰着下巴俯视她。
“胆子很大嘛。”她捏捏戚沐的下巴，“做什么之前得掂量自己有没有那个分量，不然小心玩火烧了自己。”
“唐小姐……”戚沐喊她。
“干吗！”
“那个，你胸贴露出来了。”
唐玉一低头，惊呼一声，赶忙用手捂住胸部，又马上抬头瞪了戚沐一眼，“刚刚我说的话听懂了吗？”
“啊？”
这时，唐玉的电话响起来，她背对着戚沐嗯嗯两声挂断，动作飞快地换了衣服，然后突然抬起头对她说了句：“你还不知道吧，我家是开武馆的。”说着整了一下衣领，看也不看戚沐一眼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