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嘉禾开车回家时已经七点多了，把车开到车库，一进屋就看到许橙在客厅吃玉米，大口大口地咬，活像只松鼠。
她听到动静抬头看他，“小表叔你这么早就回来啦。”
他坐到她旁边也拿了一半玉米，看也不看她一眼。
许橙凑过来，低声问：“怎么样小表叔，你赢了没？”
“什么赢没赢？”
“你少来。”她哼一声，“你支开我不就是和那男的说话吗，我都看出来了，我多好啊，自己回家给你留出时间约会，快给我说说。”
“你个小孩子懂什么。”
许橙不乐意了，“我都高三了，马上上大学了，才不是小孩子呢！”
凌嘉禾不紧不慢地喝口水，侧过头斜眼看许橙，许橙看到他的眼神，扁扁嘴退回自己的位置，低下头开始剥玉米粒。
“你今天去哪儿了？”他问。
许橙不回答。
“你也知道自己高三了，明白你现在最重要的是什么吧？”
“我没见他。”许橙说。
“但你联系他了，你骗了我。”凌嘉禾的语气严厉起来。
许橙高三了，马上面临高考，可近几个月成绩直线下滑，她妈妈发现原来她在外面交了男朋友。她父母和她谈话，也不强逼她分手，高考之后两人可以继续交往，前提是在这之前两人不许见面，许橙答应了。
昨天许橙突然找凌嘉禾让他带她去游乐场，他有些奇怪，一问就知道了这些事，许橙也对他再三表示只是想散散心，不是要和男友见面，可谁知当天碰到了戚沐他们，一转眼许橙就不见了。他在游乐场找到六点多，许橙才给他发短信说她自己回去了，他怎能不着急生气。
凌嘉禾看到许橙低头不语的样子，想起了戚沐当初和他生闷气也是这样鼓起腮帮子一言不发，他不禁软了语气，“橙橙，就像你说的，你马上要大学了，是成年人了，对自己的感情有决定权，我不多说什么，可诚信对一个人的重要性你懂吗？”
许橙红了眼睛，咬着嘴唇，“我们都三四个月没见了，他前阵子让别的同学给我传话，说想我了，我一心软——”
凌嘉禾叹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膀，“表叔明白，可如果这几个月都忍耐不下来，你又有什么把握你们能够走到最后？将来如果你们大学相隔甚远变成异地，又或者你出国呢。的确，爱情不是等来的，可如果连等一等都没耐心，这样轻飘飘的爱情值得你珍惜吗？”
许橙不语。
“而且你自作主张地就走了，我打你电话也不接，家里也说你没回去，你知道你父母和我有多担心吗？橙橙，成熟的意思不是你到了一个年岁，而是你可以设身处地地为他人着想，这才是成熟的第一步。”
最后，许橙表示以后不会再犯，高考前也不再见那个男生，过了一会儿，许橙爸爸来接她，她又开开心心地走了，临出门的时候偷偷对凌嘉禾说：“小表叔，我看你对谈恋爱那事说得头头是道，恐怕没人猜到你是个一次恋爱也没谈过的菜鸟吧。”
没等他反应过来，许橙朝他做了一个鬼脸就跑了。
凌嘉禾只能站在原地无奈地摇摇头。
吃过饭，他打开电脑，打开游泳馆的网站，登录之后进入页面，打开他这期学员的报名名单，鼠标一点，打开了戚沐的资料。
姓名、生日、电话、地址，和她的一张照片。
照片应该不是最近照的，看起来更年轻，梳了个马尾辫，斜刘海，下面一双大大的黑眼睛，嘴唇紧抿着，看起来很紧张严肃的样子，可看着看着就感觉……有点儿呆。
他嘴角弯起，忍不住笑起来。
眼神掠过电脑下面的日期，他觉得有些熟悉，再一看，果然和戚沐的生日相同，所以，今天是她的生日？
她和那个男人是在游乐场一起过生日？
他深呼口气，觉得胸口有些闷，站起身把窗户打开，能听到楼下窸窣的声音，站了几分钟，心底的那份焦躁感越燃越盛。他下了楼，去便民店买了一盒烟坐在楼下的凉亭，点燃，透过呼出那些烟雾，才觉得胸口的闷气好了些。
他一年前戒了酒之后，烟瘾就大了些，自己也没大发觉，直到有次看到父母担忧的神情才明白，自此烟也很少碰了。可今天不知怎的就破了例，他又吐口气，把烟捻灭之后把烟头扔到垃圾箱，这才回了家。
凌嘉禾回家洗了澡之后已经十点多了，从浴室出来看到开着的电脑，页面上还显示着戚沐的资料，他顿了顿，上前把电脑关了。
因为他从不用吹风机吹头发，就没马上睡觉，不一会儿有人打电话过来，是他的一个学员。
“凌老师，我们这期是不是还有几周课就结束了啊？”
“嗯，差不多是这样。”他一边答着，一边觉得时间竟然这么快。
“老师，要我说我们临结束的时候聚个餐吧，你抽个时间，我们挑个馆子怎么样？”
“可以，地方你们定吧。”
“那个，我们对永兴市还不熟，要不还是凌老师你说个地方吧，到时候我通知大家，时间再研究。”
聚餐的话自然是他请客，他们不是刚毕业就是学生，凌嘉禾想到了老三的餐馆，便把地方说了，对方也同意，挂了电话之后他看到有短信，点开之后看到是戚沐发给他的。
“凌老师，今天十分谢谢你。”
谢谢他？谢他什么呢？
他想起许橙问他赢没赢，他赢了，可最后她还是跟着别人走了，所以，他还是输了吧。
他目视着短信良久，不知该回些什么。
几秒后，手机自动黑屏，他也顺势将其放在一边，没有回复。
周六戚沐去游泳馆上课，刚进去卫瑶就冲她招手，戚沐快走几步到她身边。
卫瑶身子前倾，小声问她：“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戚沐迷糊，歪头问：“什么事？”
卫瑶翻个白眼，“我这天天都快被人催死了，你竟然全忘脑后了，就上次我和你说有人对你有意思那事啊。”
戚沐皱着眉想了一会儿，好像确实有这么个事，她摇摇头对卫瑶说：“还是算了吧。”
“你有男朋友了？”
“没啊。”
“那见见呗，也没什么。”卫瑶提议。
戚沐还是摇摇头，黎亦宸这边她都搞不明白，哪有心思和其他人接触，况且自从她大姨给她安排了相亲大会，她就对这种相亲模式的男女见面特别抗拒。
卫瑶见她坚持，也不说勉强她，“那好，我给那人回绝了，也省得他老是来烦我。”
“嗯，麻烦你了。”
卫瑶看着戚沐不说话，戚沐都有点儿被她看毛了，问：“怎么了？”
“也没什么，你过来。”
戚沐不明其意，靠卫瑶近了些，谁知她一伸手，朝她脸上摸了一把，摸完还掐了掐。
她吓得马上捂住脸退了两步。
卫瑶看到她的反应咯咯乐，“我说你也太好脾气了，小眼神和我家哈士奇一样，真乖！快再给姐姐摸摸。”
戚沐才不干呢。
卫瑶看到戚沐这架势也没继续逗她，招手让她靠近，这次戚沐不上当，不靠近她了。
卫瑶小心翼翼地对她说：“别怕，我跟你说正经的。”
“什么？”
“我们馆花有绯闻了，你知道不？”卫瑶一脸兴奋地对戚沐说。
凌老师？绯闻？
“这，是正经的？”戚沐抚额。
卫瑶一瞪眼，“这可不是正经的！你知道游泳馆多少人盼着我们馆花有女朋友吗？你知道有多少教练老师盼着女学员都报自己的班而不是盯着馆花吗？你知道有多少未婚男学员盼着那些女学员都死心好让他们乘虚而入吗？”
“就在上周，别人看见有个女的跟在我们馆花后面，两人一起进了他的办公室，而且时间很久哦，出来的时候，那女的穿的衣服都和之前不一样了，所以……嘿嘿嘿……”卫瑶一脸嬉笑的表情看着她。
但戚沐听完之后，脸唰地就白了。
天、天天天天天哪！
怎么办！被看到了！
她下意识地抓住手里的包，里面装着的就是那天她穿的衣服和他的饭盒。
“哎，我查了下，那天好像有你们的课，你有没有看到啊？”卫瑶朝她眨眨眼。
看来还没被发现，戚沐心跳如擂鼓，连话都要说不清了：“我……我没看到。”
“你也没看到啊。”卫瑶一脸失望。
“上课时间……要到了，我先走了！”不等卫瑶回她，戚沐整个人落荒而逃。
到了更衣室，戚沐好一阵平复，回忆那天的事情，明明没看到别人啊，难道对方躲起来了？不过还好对方不认识她，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她摸了摸发烫的脸，一时也不知道自己干吗这么着急害怕。
她换好泳衣，刚要关上柜子，唐玉也过来了，她今天穿着粉蓝色的裙子，纤腰长腿，配上美艳动人的脸很是引人注目，只可惜这造型保持不到一秒。
她看到戚沐立刻跑到她面前，踩着十几厘米的高跟鞋竟然又稳又准，戚沐纳闷，难道会功夫的人还有这特技，叫什么来着，下盘稳？
唐玉不知道她所想，见到她就兴奋地抓住她的手，一脸幸福地说：“我们拉手了！”
“啊？”
“就上次你见到的那个，我男神，他拉我的手了嘿嘿嘿嘿嘿。”
“哦，那很好呀。”
戚沐想起来了，上次在餐厅遇到唐玉和一个男人约会，长得俊俏清冷，又很精明的样子。
唐玉对她的冷淡反应很不满意，“你咋这个反应，多么令人兴奋的事情啊，我到现在手都没洗。”然后拿着手贴到自己脸上，陶醉死了的样子。
戚沐看到唐玉一张美人脸变成痴汉笑特别好玩，扑哧一声乐了。
上课的时间要到了，唐玉抓紧换衣服，戚沐也在一旁等她，她边换边问：“戚沐，你第一次和男人牵手是什么时候？”
她想了想，“不记得了。”
“怎么可能不记得！”
“我小时候就一直和一个男生拉手上下学，你要说什么时候开始我真不记得。”
“青梅竹马啊？”唐玉问。
戚沐点点头。
可唐玉还是不死心，继续问：“那你有没有和异性牵手特激动、特兴奋的时候？”
还真有一次，她想。
初中的时候，他们都有了男女意识之后，她早就不和黎亦宸牵手上下学了。那时是在初中的冬天，天很冷，她和黎亦宸刚到教室，没几个人，教室里也冷得不行，她就搓手让自己暖和一些，黎亦宸看到了，走过来说：你是不是冷血动物啊，一年四季手都是凉的，你就是搓也没用。
她翻了个白眼给他，说才不是。
黎亦宸一把抓住她的手，握在手心里，低头小声嘟囔：“还说不是，和小时候一样，冰块似的。”
他的掌心很暖，熨帖得自己的手慢慢也回温起来。
当时也不知怎么鬼迷心窍地说了句：“我的手一辈子都这么冷，你也不能给我焐一辈子啊。”
他回了句：“我能。”
即使很低，她还是听见了。
就在那刻，心鸣如鼓。
戚沐陷入深思，唐玉见她没回答，也没在意，换好衣服后拉着她去上课。
因为基本课程都学得差不多了，凌嘉禾主要开始训练他们的体力，于是他们就举行了几个小比赛，毫无疑问，戚沐成绩不上不下，也算学有所成了。
也不知是不是戚沐的错觉，今天她感觉凌嘉禾一直避着她，不再像之前主动和她说话，眼神也没对上过，虽然依旧是笑如春风的样子，可她总觉得离他远了些。
女人有时候很奇怪，明明是自己之前远离别人，可一旦别人真的远离之后，却又在意起来。
可在意的是什么，聪明的人会很快发现，笨的人却会一直陷入自己的圈子里，别人不推上一把，根本走不出来。
下课之后，凌嘉禾说三周之后课程就结束了，最近找个时间聚餐，大家都很兴奋。
大家三三两两从门口出去，戚沐也跟在后面最晚出门，门外站了个个子不高黝黑肤色的男人，她也没在意，谁知那人出声喊：“你是戚沐吧？”
她停了脚步，回头看那人，在对方的脸上巡视之后确认自己不认识他，不过对方知道她的名字，于是便点头说：“我是，我们认识？”
“我叫赵川，卫瑶跟你提过我吧。”他笑了下，朝她靠近一步。
戚沐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人就是卫瑶口中那个对她有好感的人，她本就不大擅长交际，明白之后整个人更加局促，眼神下意识朝前方看，却只看到转弯处凌嘉禾离开的背影。
她有些着急，咬着唇对他说：“我和卫瑶说过我的态度了。”
“我知道，可人不接触一下，你怎么肯定不行呢。我也不要求别的，我们先从朋友做起，好吧？”说是问她，却已经单方面下了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