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沐看情形不对，连忙过去，那女孩子看到戚沐，疯了一样朝她奔去，凌嘉禾先一步抱住她，紧紧将她护在怀里，那女孩子的拳头都让凌嘉禾受了去，过一会儿那男人喊她，她大约也怕出事儿，马上就跑了。
一切发生得太快，让他们根本反应不及，过会儿凌嘉禾放开戚沐，她看到他胳膊上有很多划伤和咬痕，皱着眉头对他说：“疼不疼，去医院吧。”
凌嘉禾点点头。
这时那个哭泣的女人走到他们面前，一只手捂着肚子，低声说了句：“今天谢谢你们了，不然我肯定会被打得挺惨的。”
戚沐不想问三人发生了什么，无论他们的故事如何，那都不是个幸福结局，于是她点点头，朝她笑了笑。
目送了那个女人离开之后，他们三人打车去了医院。凌嘉禾只是些外伤，擦了些药水消毒就可以了，挂号付钱都是戚沐去办的，她没理站在身后的小昭，刚刚出事的时候，从始至终，她都站在远处一动不动。
如果上来打人的不是那个女人呢？如果真的出事了呢？她也这样袖手旁观？
事情办得挺顺利，只是到了护士大妈那里闹了个乌龙，护士一边给凌嘉禾擦药，一边对戚沐说：“你俩是情侣吧？”
护士大妈看挂号什么的都是戚沐办的，自然确定了两人的关系，没等戚沐回答，就招呼她过来，“你看看，下手这么狠，小情侣打架用得着这样吗，太没轻重了。”
凌嘉禾出言帮她：“不是她弄的。”
护士大妈瞪眼，“你还护着她！疼女朋友也要有个限度嘛！我也是有儿子的人，当妈妈的要是看到了，得多心疼啊。”
一转头，开始对戚沐训话：“你俩结婚多久了？”
戚沐脸发烫地回答：“我们没……没没结婚。”
“没结婚就这样，姑娘这可不行啊，男人喜欢的是温柔善意的女人，野蛮女友早就不流行啦。”护士大妈劝道。
戚沐直点头。
她一碰到长辈就犯毛病，只会点头听话，说话都磕磕巴巴的。
终于擦好药，护士大妈也把戚沐好一顿教育，凌嘉禾早前还解释，到最后他解释就被一起训，两人上了一通夫妻友好和谐的课，之后戚沐又被细细嘱咐回家要好好安慰凌嘉禾，增进感情，戚沐听到最后耳根子都红了。
终于凌嘉禾擦好药离开医院。
小昭先打车离开了，戚沐看着凌嘉禾包着纱布的胳膊，打算送他回去。
两人打车到了他家，戚沐跟着凌嘉禾进门，发现他家果然和自己家很是不同，比她家大，装修比她家好，这些戚沐都不以为然，等看到窗台边的望远镜时，才真切地感觉到两家的档次区别。
人家一看就是高贵气质型房子，自己的房子就是一蜗牛壳啊。
凌嘉禾坐到沙发上，神色有些古怪，他对戚沐说：“其实你不必坚持送我回来的，耽误你明天上班了吧。”
“没有，你也是为了保护我啊。”戚沐收回探寻四周的视线，坐到他对面的沙发上，“而且我明天也不上班，我是自由工作者。”
“自由工作者？”他漫不经心地问。
“嗯，我是插画家，大学也念的这个专业，网上还有点儿名气，所以不上班也能养活自己，就是收入不大稳定。”
“哦，那你网上的名字叫什么？”
“斯慕。当初是为了喜欢的人起的。”斯慕，思慕、爱慕黎亦宸起的名字，谁能想到现在是这个结局呢。
想到这里，戚沐未免情绪低落。
凌嘉禾看到她低垂着头，知道她想起了那个男人。
嫉妒，这是他从来没有过的一种情绪。嫉妒那个男人在她身边的位置，嫉妒那个男人陪她经历过的一切，嫉妒那个男人在她心目中的分量。
他阴了脸，低声道：“已经太晚了，你还是快回家去吧。”
他冷不丁来这一句让戚沐整个人猝不及防，她抬头看他，发现他又恢复成几天前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然表情。戚沐真是不懂，他为什么转变这么快，刚刚还细声细语和她说话，为什么突然转了态度？
她是把他当朋友才和他说的，除了夏子桐和莫想想两个亲近的朋友，连父母都不知道她的心思，可他现在居然赶她走。
这一瞬间她心头满是伤心纠结。
戚沐性格是随和恬静，骨子里却有强硬执拗的一面，否则她不会在众人反对的情况下仍坚持画画，也不会和父母闹翻自己居住，更不会在表白失败后放弃多年喜欢的黎亦宸，所以她听到这话后马上站起身。
“是我打扰了，凌老师，今天我去付账的时候老三说您付过了，我觉得您可能不满意我感谢您的方式，等到凌老师想到别的时，我再还您人情吧。”
“这段时间我给您添太多麻烦了，真是对不起，以后我会尽量避开您，这样就不会麻烦您了。”
“我先走了，再见。”她朝凌嘉禾点了点头，马上转身离去。
她这决绝的态度是凌嘉禾没想到的，他终于按捺不住心头烦乱的情绪，站起身拉住她的手。
可站到她面前，看到她红了的眼睛，他的心又忍不住一软。
他叹口气，“戚沐，我发现你对大多数人都好声好气，怎么偏偏到我这里就喜欢和我闹脾气？”
“我没有。”她硬着口气说。
“没有？你找我去同学会，我问一句，你二话不说就要走。你生病我给你送药，是谁在门口一本正经地和我划清界限？还有上次，跑我办公室扭着一张脸非要还我人情的是谁？还有现在，你说你有没有？”
戚沐垂下眼，没说话。
“你是觉得我永远不会生气吗？戚沐，你是怎么想的？你不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吗？我不想你还我人情，不想你把我当成外人。”
“凌老师……”她听到他的话心头一震，双眼盈泪地抬起头看他。
“你不愿意吗？”他问。
愿意……什么？
没等她开口问，她就听到他低沉又伤感的声音。
“如果你不愿意，为什么不在护士面前解释？
“如果你不愿意，为什么跟我来我家？
“如果你不愿意，你为什么……脸红呢？
“你知道吗？
“你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就是在诱惑我。”
戚沐坐在电脑前，什么也画不出，整个人浑浑噩噩的，脑子里一片混沌。
时间倒流三个月前，打死戚沐也想不到她的感情生活会发生这么大的变故。
她割舍掉对黎亦宸八年的暗恋。
而她的游泳老师竟然对她表白了。
凌嘉禾在说完那番话之后就避开她，进了房间，她踌躇了下，就离开了他家，打车回到自己家，打开电脑，上QQ、刷微博、刷论坛，可这些娱乐消遣怎么也平复不了她纷乱的心情。
她看到夏子桐的QQ头像亮着，就给她发了条信息。
斯慕：睡了没？
谁敢和我比（夏子桐）：没呢。
于是戚沐给她打了个电话，一五一十地把刚才的事给她说了。
“你是说，你那游泳老师对你表白了？”夏子桐问。
“嗯。”戚沐回答。
“我就说你那个老师对你图谋不轨吧，哈哈，这是好事啊，你现在感情正处于空窗期，还可以磨灭掉你对那渣竹马的念想，这不正好嘛！”夏子桐激动地说。
戚沐忍不住皱了眉，“我不想这样，如果我因为这些回应他，未免太不尊重人了，况且凌老师真的对我很好。”而且，还有一个原因她没对夏子桐说。
夏子桐思索了下，道：“你说得也对，那我换一个问法，你喜欢他不？”
她这一问，戚沐就又想起刚刚凌嘉禾低头和她说话的样子，不似以往温文尔雅，而是极认真的模样，深黑的双瞳紧锁着她，湖水般潋滟，似有水波流转，中间倒映的影子，是她。
她瞬间满面朝霞。
夏子桐没听到戚沐的回答当她不愿回，便说：“其实你要是不愿意，大不了不去那个游泳班了，反正也要学完了，你这样拒绝也不尴尬。”
戚沐顿了顿，道：“其实，最开始是他让我帮他忙的，可最后反而是他帮我更多。”
“所以你觉得亏欠，内疚？”夏子桐猜测。
的确有一些，可又不全是这些，戚沐想。
“总之，如果你觉得过意不去，还是说清比较好，否则按照你的心性，你会一直记着，反而更难受。”夏子桐也和戚沐是几年的朋友了，记得上大学的时候，有个学妹找她帮忙，戚沐答应了，但那时她正在忙期末和一个画稿，结果忙忘了，那学妹误会戚沐不愿帮她，好一顿生气。戚沐自知是自己的错，念了好久，一直和那个学妹解释，又帮了她的忙，这才安心。她就是这样一个人，认定的事情就会负责到底，也不知道那小体格哪里来的那么大的精神毅力。
戚沐想了想，对她说：“我知道怎么做了。”
夏子桐也不问她其他，只回了句：“那行，后续进度记得汇报啊。”
“你怎么这么八卦。”戚沐忍不住回嘴。
“没办法啊，谁让姐姐现在没男人呢，只能找你消遣了。”
“浑蛋！”
“哈哈哈，小娘子别生气，气坏了身子我可是要心疼的。”夏子桐继续调戏。
最后还是戚沐挂了电话，让她这么一闹，纷乱复杂的心情反而轻松了一些。
她仔细想了想，当初去上游泳班是为了表姐何九，凌老师主动找她帮忙避着唐玉，可最后一桩一件，反而是他帮她，戚沐也没想到凌嘉禾会喜欢上自己。
可无论如何，她是目的不纯地接近凌老师的，如果在这种情况下接受他，不仅对不起他这个人，还对不起他之前对她的援助，那才是真正用心不纯，忘恩负义了。
于是她给何九打了电话，何九很快接起。
“沐沐，想我啦？”
戚沐犹豫了一会儿，何九喊了几声她才回：“表姐，我可能帮不了你了。”
“什么？”何九纳闷。
“我不想去游泳班了。”
“为什么啊？”
戚沐磕磕巴巴的，她本来就不擅长说谎，借口一时也找不出，只能期期艾艾地回：“总……总之……我不能去了，对不起了表姐！”
说完也不等何九回答，草草挂掉了电话。
然后她给凌嘉禾打电话。
“喂。”他的声音低沉而萧索，贴着自己的耳膜，振动直达心头。
戚沐的脸一下子热了起来，捧着手机像块烫手山芋，“那个……那个……晚上好……”她在说什么啊！
她似乎听到一声细弱的低笑，也可能是自己的错觉，因为对方并没有回答。
她整理了一下思路，重新开口：“其实，凌老师我骗了你。”
那边久久没有回应，戚沐狠狠心，把唐玉的事情说了，她应该早些告诉他，唐玉也不愿意和他在一起，他早就不需要她的帮忙了。
良久，凌嘉禾终于开口：“你要说的就是这个？”
“还有……之后的课我暂时不能去了。”她实在不想让他知道她最初的目的，更不知道在现在的情形下，该如何面对他。
他顿了下，声音清淡，“如果你是因为我那晚的话产生困扰而不想来的话大可不必，课程只剩下最后阶段，半途而废我不提倡。我可以将你转到其他老师的班，这件事我来安排，之后的课程表我会让卫瑶发到你手机上，如果你觉得尴尬，不愿见我，我也可以把时间错开……”
“不是的，凌老师——”她马上出口打断他，那些话，她听起来都觉得难受。她顿了顿，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对不起。”她嘴拙，有时候心里想表达的事情，一说出口意思反而就变了，也是她欠考虑，她只想着尊重他的感情，把事情解释清楚，却没考虑到她现在说这些无疑是在拒绝他。
明明那并不是自己的本意，她最不想的就是伤害他。
凌嘉禾并未马上回她，两人握着手机，听着对方细细的呼吸声。
许久之后，他终于开口：“戚沐，我想听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未等她问出，凌嘉禾就挂断了电话。
戚沐拿着手机，有些茫然，又有些怅然若失，这种空虚感是从未有过的，像是心口缺了一块，有莫名的情绪源源从缺口处流失。
好难受，她捂着胸口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