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欺身而上，捏住她的下巴，压低她的身子，“这不就是吗，沐沐，我发现你很坏啊。”
她被他压住，身下是柔软的沙发，他墨黑的双眼凝视着自己，似乎都能在里面看到她的倒影。她红着脸推了推他，听到他的话后不满地反驳道：“你才更坏啊。”
“是啊，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话果然是真理。”他突然握住她的手，“不过说起来，咱俩是不是连章都没盖过呢，这可不行。”
说罢俯下身，朝她低下头，戚沐吓得连忙闭上眼睛。她能感觉到他温热的气息，和他身上淡淡的薄荷香味，她脑中瞬时被清空，只能感受到心脏扑通扑通地急跳，连手指都紧张地微微颤抖。
过了好一会儿，身上一轻，她试探地睁开眼，看到凌嘉禾站在一旁好笑地看她，“你闭眼睛做什么，我说的盖章是往纸上盖章的那种。”然后便愉悦地欣赏戚沐一阵红一阵白的脸色。
这、只、腹、黑、狼！
戚沐坐直身体，背对着不理他，凌嘉禾故意凑过来，“生气了？”
她不回他。
“原来你这么期待啊？”
这个坏老师！
“那我重来一次？”
“……”她才不要呢！
身后的人开始沉默，戚沐开始惴惴不安，她没闹过脾气，这么不理他是不是过分了？
谁知这时凌嘉禾突然问：“沐沐，你不会没有接过吻吧？”
她鼓着脸转过身，推了他一下，“没有又怎么样？”
凌嘉禾抓住她的手，按在他胸膛上，听到她的回答一下子笑开，“没有是好事啊，我也没有，正好。”
不顾她的挣扎，他把他搂在怀里，“沐沐，我真高兴，能够在这时候遇到你。”
戚沐象征性地挣了两下就乖乖不动了，听到他的话有些疑惑，凌嘉禾继续道：“有些人遇到了，却不是时机，有些人到时机了，却遇不到命定的人。我何其有幸，能够在对的时间遇到对的人，沐沐，谢谢你。”
他在感谢她，感谢她遇到了他。
不知怎的，她忽然想要流泪，不是昨天那种怅然若失的悲伤，也不是被家人背弃的失望，而是满足到无法抑制地想要哭泣。
他感觉到胸口的湿润，握住她的肩头推开，看到她哭得像只小花猫一样，他失笑，伸手擦了擦她的脸，“怎么哭了，我说错话了？”
她摇摇头，伸手擦干脸上的眼泪，她嘴拙，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只能反复说：“凌老师，我会对你很好很好的。”
凌嘉禾的眼神暗了暗，低垂下眼帘，过会儿才开口调笑一般问：“会多好？”
戚沐很认真地回：“很好很好那种。”
他摸摸她的头，“要说话算话哦。”
她郑重地点了点头。
他重新将她拥入怀中，在她看不见的时候，敛去了脸上的笑容，低垂着眼睛，拍了拍她的后背。
他想说，我对你的爱，不是希望你感激地回给我同样的好，我想要你发自内心地喜欢我、爱我、渴求我，正如我对你一样。
可他最后还是没有开口。
很久之后，戚沐终于明白一件事。
黎亦宸于她，就是对她不断地索取，却吝啬地不会给予她只言片语的允诺。
而凌嘉禾于她，就是从来不对她强求，只愿待在她身边，与她分享所有的欢愉与幸福。
所谓索求，就是黎亦宸的索取，和凌嘉禾的不求。
彼时，戚沐问起他为什么这样，明明可以和她要求，让她不去见黎亦宸，让她和家人说明一切，而他执起她的手，轻吻一下，凝视着她，玉白的脸上是温柔的浅笑，他说：“除了你，我别无所求。”
当天，凌嘉禾把她送回家，到了楼下，临走时戚沐糗他，“人家男朋友都把女朋友往家里勾，你怎么还往外送啊。”
凌嘉禾沉吟一声，“我可是很传统的人，不过你要总是在我面前晃，我就……”他拖长音故意不往下说。
戚沐好奇，连问：“你就怎么样？”变身狼人？霸王硬上弓？
他歪头朝她讳莫如深地笑了下，“我就灌你酒，到时候出了什么事，也是你强迫我啊。”说完他眨眨眼，“你会吧。”
“我才不会呢！”戚沐气鼓鼓地下了车，头也不转地往前走，可到了门口还是忍不住悄悄回了头，而凌嘉禾也在车里注视着她，视线一撞见，她就低下头，最后还是慢慢地抬眼望他。
这一眼，她就看到了他低眉垂眼的样子，但很快他注意到，又朝她露出笑意盎然的模样。
在他有些意外的视线下，戚沐慢慢走了回去，凌嘉禾下车，用着调笑的语气问：“怎么，改主意了？要不现在去喝一壶？”
戚沐没有笑，她抬手摸了摸他的脸颊，惹得他睁大双眼，好一派无辜的模样，要是以往，戚沐肯定也会笑闹他一阵，可她没有。
她记得他那个笑容，凌老师刚刚的笑容，和那次在游乐场的笑容一样，而那次之后，凌老师就开始疏远她了。那次她去他家，他对自己说，他也会生气，他不希望他变成她眼里的外人，可如果当时她没有说不去上课避开他，想必他也不会和自己说那些话。这个男人太容易把自己的心里话藏在心底，她不喜欢这样。
于是她仰头开口问：“凌老师，你在不开心什么？”
凌嘉禾略微惊讶她的敏感，他拉下她的手，笑问：“你从哪儿看出我不高兴了？”
“你就是不高兴。”她微微皱眉，“我就是知道。”
他轻叹口气，安慰她：“我没有不高兴，只是……”他想了想措辞，“只是有些怅然，你懂吗？”
戚沐摇摇头。
他突然抱住她，吓了她一大跳，他略微弯下腰，在她耳边轻声喊她：“沐沐。”他的声音又低又轻，让她的心脏又是一阵猛跳，她也小声回应：“我在。”
他顿了顿才开口，“其实我在怕。”
“怕……什么？”
“怕……你会不需要我了。”
“怎么会！”她连忙扯开他，看着他的眼睛说：“你怎么会这么想？”
凌嘉禾笑了下，“我只是觉得，似乎每次我出现的时候，你都会有点儿小麻烦，而我帮了你，你感激我，这种感情变成依赖，如果有一天出现另外一个比我强大的人，你不再需要我了，那我是不是很可怜？”
虽然凌嘉禾试图用很轻松的语气说出这些话，但戚沐马上明白他的担忧，她刚要张口，凌嘉禾就用手指按住她的唇，“先别说，你回去好好想想再回答我。”
他摸了摸她的头，转身上车离开。
之后的凌嘉禾心绪纷乱，到了家门口却没有下车，他低声轻喃：“是不是太快了？”
他垂下眼帘，视线落在自己的指头上，他刚刚触碰到的双唇柔软细腻，让他甚至想低头品尝。他轻叹口气，责怪自己刚刚不应该说那些话，他能感受到戚沐对他的亲近，他说出那些话会不会又让两人的距离重新疏远？
这时，他的手机响起，是老三，老三在那边支支吾吾，最后才说：“那个啥，老凌啊。”
“怎么了？”
“Sara来中国了，她现在就在我的餐馆，我看她八成是冲你来的。”
就在凌嘉禾离开之后，戚沐在原地呆站了一会儿，才转身回家，她有些不懂凌老师刚刚话里的意思，但似乎又有些明白。
的确，似乎每一次，她在困扰无助的时候都有他的相助，从最开始的同学会，到最近的那场车祸，都伴有他的身影，也如同他话里所说，她开始渐渐依赖他，她希望他一直在自己身边。可戚沐知道，自己对他不仅仅是依赖和感激，她已经明白自己对他的感情，她没有任何疑虑，可凌老师在暗示她什么，她不懂。
正当这时，她家的门铃响起，她起身开门，原来是何九。
何九穿着一身浅绿长裙，波浪的头发披散开，化着清新而精致的妆容出现在她家门口。她见到戚沐，马上说：“快，今儿我正好有空，咱俩一起杀到游泳馆去，我要让那个叫叶惟言的小子看看，什么是成熟女性的魅力！”
戚沐打不起精神，转身回：“你自己去吧。”
“哎呀，我自己怎么去啊？”何九脱下高跟鞋走进屋，“这得你和你家老师一起配合才行啊，快换衣服。”
戚沐怏怏的，坐到沙发上抱着一个抱枕缩起身子，何九一看她表情不对就明白了，她坐到戚沐身边，“怎么，谁给你委屈受了？”
戚沐摇摇头不说话。
可何九太了解她这个表情了，她拉住她的手，轻声问：“你是不是……后悔了？还想着姓黎的那小子？”
“当然不是。”戚沐看她，“我只是……有点儿迷惑。”
“因为你家那腹黑老师？”
戚沐点点头，把事情一五一十地都和何九说了。
何九沉吟一声，问：“是不是你每次接受他帮助后都会感谢他？”
“是啊，那时候我们就是老师和朋友的关系嘛。”
何九伸手拍了下她的脑袋，“傻瓜，这世上男人帮女人就一个目的，就是把你骗回家，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
“凌老师才不是那种人。”戚沐回嘴。
“你个没良心的，还没进人家门就胳膊肘往外拐了。”何九又拍她一下。
戚沐揉揉脑袋，不满地说：“本来就是嘛，凌老师才不会那样。”
何九笑一下，感叹自己这表妹是真恋爱了，也真的忘却那个会伤她心的男人了，她想了想说：“我给你说个事，这是我一大学男同学的事。”
“哦，男同学啊。”戚沐拉长音。
何九瞪她一眼继续道：“这男同学当时在大学追我一学妹，各种礼物炮轰，甜言蜜语不断，不过我学妹不喜欢他，一直没答应，结果有次我学妹生病了，是我这男同学照顾的她，她很感动就答应和他交往了。”
“这很好啊。”
“好？”何九冷笑一声，“这男同学和我学妹交往一年后开始劈腿，可当时我学妹已经深陷情网，也就一直跟着他，到现在都没分手，现在这男同学已经一个月不和我学妹见面了，只有难受了、想出气了，才去找她，这样叫好？”
戚沐哑然无语。
“还有一个，是我另一个男同学，不同之前那位，他是个很优秀的男生，大学期间自然有很多女生倒追，其中一个让我印象最深刻。这个女孩子不顾他的意愿，几乎每天都来找他，帮他买饭，给他干活，背着他给他的室友洗衣服，让他们多多说她的好话，可这些被我同学发现之后都拒绝了。这女生对那男同学是真有心，也是真好，我有次也好奇了就问他，她为你做这么多你不感动吗？就一点不喜欢她？”
何九到这里停了，听得戚沐心里像是有猫抓痒痒，“后来呢，他怎么回？”
“他说，你会喜欢上一个仆人吗？”
戚沐瞬间愣住了。
“我给你说这两件事，就是告诉你，爱一个人不是靠感动，感动是一瞬间的，那感觉太快了，支撑不了一段感情，而凌嘉禾就是在担心这件事。”何九拉起她的手拍了拍，“他很成熟，成熟到能够想到所有你还未知的事情，但最重要的是你怎么想的，你到底是感激他，还是爱他？”
戚沐突然想起那晚两人在他家的事情，他对自己说的那些话，不仅仅包括他会生气，或者说他想和她在一起，还有……他说他不希望自己感激他。
瞬间了然，她抬起头扬起一个笑容，“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何九也笑了，“快点搞定他，然后帮我搞定那个小叶子。”
“表姐……”
“嗯？”
“你不觉得老牛吃嫩草，还这么理直气壮，难道你就没有心虚的时候吗？”
何九一瞪眼，“我是谁，何九！”
“我吃叶惟言这个嫩草，他还得感激涕零知道不！”
面对自己表姐自信心爆棚的状态，戚沐在内心汗颜，表姐，你吃的这个不是含羞草，万一是绝情草可咋整？
第二天，戚沐去了深天游泳馆，到前台发现卫瑶不在，是另一个她没见过的小姑娘。她没带学习卡，因而小姑娘不让她进去，她之前给凌老师打电话他没接，大半是在上课，无奈之下，她只能和小姑娘商量：“你能给叶老师打个电话吗？我真是这里的学生，对了，我还认识卫瑶呢。”
小姑娘眨眨眼，“你认识卫姐？”
“对呀。”
“好吧。”她给叶惟言的办公室打了电话，说了两句抬头问：“你叫什么？”
“戚沐。”
小姑娘报了她的名字，过会儿挂了电话，抬头笑着说：“不好意思啊，最近总有人假装是学员找我们教练，还从我们这儿骗手机号呢，一会儿叶老师就过来了，你先坐会儿吧。”
戚沐笑笑表示理解，摆手说：“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