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劫 (六)(2 / 3)

可惜,在宋军中,这种人越来越少。望着前方满眼绿色,达春郁郁地想。黎贵达投降过来已经七了,本来自己可抓住这个机会,急插南剑州,扼住破虏军的心脏。谁料到七来,大军居然连永安都没赶到,三百多里的路仿佛被无限拉长,队伍永远也走不出眼前这片绿海。

想想两个月来的战绩,达春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大军先是在上杭,被一个山贼出身的破虏军将领所阻,连续攻打了四十余日,都没突破槿江防线。抱着试试看的心情绕路去攻永定,谁料到,永定守将黎贵达居然放着好好的城池不守,学古之名将,玩什么夜半袭营。

七前夜,黎贵达来劫达春的大营,被达春以重兵围困,迫降。此后,元军在黎贵达的指引下,四日内连克永定,克铜鼓、龙岩,势如破竹。

得知侧翼失守,上杭守将陶老么被迫放弃槿江防线,退守莲城。

就在达春意欲抢在张弘范带大军赶到前,再建奇功的时候,一个他意想不到的人出现了。破虏军第六标统领杨晓荣,带着八千兵马迎了上来。以六万对八千,达春以为自己胜算在握。谁料到,杨晓荣“胆如鼠”,根本不与元军接战。

宋将杨晓荣,当年是页特密实麾下的千户。而现在,此人却成了自己的敌手。达春一想到这,怒火就直冲顶门。当年此人除了马屁拍得好外,没有任何能力。现在,此人的用兵能力也没见得有多少提高,但娴熟程度,却远远过了当年。

骚扰,偷袭,迂回,逃窜,阻击、放弃。趁元军不注意啃上一口,然后利用地形熟悉的优势快远遁。流寇的作战方式被杨晓荣学了个十足。

翻来覆去,杨晓荣就这一招。偏偏达春拿这种流寇战术没办法。从几次规模战斗上分析,该死的杨晓荣至少把部署分成了三十余队,每支队伍的目的都是一个,拖延战机。那些手脚极其麻利的破虏军士卒躲在林间,向元军投掷手雷。如果元军停下来,派大队人马反击,他们就快钻密林逃离,让反击者扑个空。如果元军置之不理,他们就寻找机会,突然冲进元军薄弱处或辎重队中,烧杀一番,然后快撤走。如果元军分兵前进,他们就在路上用竹子和石头垒起简易的寨墙,进行杀伤性阻击。

那种简陋到寒酸地步的寨墙,根本敌不住大军三次以上冲锋。可杨晓荣的部下和他一样没胆,总是利用寨墙,挡住元军一到两次进攻。等达春把第三波进攻组织好,寨墙后的人早已消失不见了。

达春扎营,杨晓荣派人劫营,却连营门都不肯入,远远的射火箭,丢手雷。

达春故意中军和辎重队间留下空隙,布置好了圈套,等杨晓荣来劫粮。结果,宋军依然是老一套,跑来几十个人,扔几颗手雷,放一把火即撤,根本不想一战而竟全功。让守在陷阱外的元军急得直跳。

三三夜下来,元军行军总计不到一百五十里。消灭破虏军二百多人,自己却承受了十倍的损失。粮草辎重被毁无数不,士兵们也疲惫到了极点。所以,黎贵达刚才不顾一切,轻装前进的建议根本行不通,以队伍目前的状态,轻装急行,刚好是去送死。一旦再有其他破虏军于前方布下埋伏,六万大军就会面临全军覆没的风险。

况且此时的福建也不比当年。当年达春带领人马几度经过,都是就粮于道。残宋百姓不敢逃,也不敢反抗。遇到蒙古军,会乖乖的把自己舍不得吃的牲畜和种籽贡献出来,充做军粮。而现在的福建人都被破虏军教坏了,变成了刁民。大军没等杀到他的家门口,村子里就会燃起火光。百姓们烧了房子,藏了粮食,赶走了自家牲畜。就连水井,都会找石头和泥土填死。那些来不及或没有力量带走的牲畜,则杀死了扔到泥桨中。如此炎热的气中,等大军找到那些牲畜,肉早就臭了,闻都不能闻。

所以达春只能步步为营,只能压住心头的厌倦感,跟杨晓荣周旋。对出奇制胜的建议,他现在根本不想考虑。唯一抱着的希望是,张弘范的兵马尽快赶来,凭借军队人数上的优势,把破虏军彻底压垮。

前军又传来的爆炸声,队伍又不得不停了下来。达春再一次举起信号旗,几百名强弓手和两队探马赤军冲入了密林。后队中,也传来阵阵喊杀,达春叹着气,命令的声音不出的疲倦,两队轻骑兵冲向辎重营方向。

爆炸声再响,达春再派兵反击。号角声再起,骑兵再火救援。

爆炸,号角,号角,爆炸。没日没夜,就像福建夏的暴雨,你不清楚什么时候开始,什么时候结束。

达春累了,将信号旗交给了亲兵。只顾令,不再亲自举信号。

新附军疲惫了,探马赤军厌倦了,蒙古军懈怠了。大伙好像在赣州城内,看那种无聊的折子戏,每日都是这么几句词,不痛不痒,不急不徐。

达春坐在战马上,疲惫的应付着。不再去想永安城什么时候能到达的问题,反正行军度再慢,十内也能杀到永定城下。占据了此城后,就可以慢慢修整,等待张弘范前来汇合。

突然,他眼皮跳了跳,一股不祥的感觉涌上了心头。

这种疲惫的感觉,他很熟悉,当年草原上,看大汗的犬队追杀孤狼,就是这种战术。一条猎狗跑上去,咬一口,远走。另一只再上,再咬,再走。然后是第三只,第四只,当孤狼被猎狗们咬得疲惫不堪时,突然冲上来的那只猎犬,终于露出了它的尖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