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芬芳记忆(1 / 2)

尿毒症也叫慢性肾衰竭,是肾脏病导致肾脏功能渐进性的减退,直至功能丧失。慢性肾衰的终末期就是尿毒症。尿毒症不是一个独立的疾病,而是各种晚期的肾脏病共有的临床综合症。治疗尿毒症目前临床方法就是血液透析和换肾。血液透析就是将患者的血液经血管通路引入透析机,在透析器中透过透析膜与透析液之间进行物质交换,再把经过净化的血液回输至体内,以达到排出废物、纠正电解质、酸碱平衡紊乱的目的。血液透析机其实就是一个人工肾脏,在这个人工肾脏的作用下,父亲在医院坚持了两年。从每月1次的透析,到后期每周2次至3次,最后完全依赖透析机,甚至在透析时引发心绞痛而不得不借用杜冷丁止痛。我清楚地记得在后期的透析中,父亲突发性冠心病、心力衰竭、心脏栓塞、胸痛、呼吸困难窒息,痛苦地在病床上挣扎,抓着胸部像要撕开胸膛一样,面部因过度痛苦早已扭曲变形,但是他依然咬着牙没有发出半点声音,他是怕母亲担心,他用自己最后的毅力维持着一个男人、一个丈夫、一个父亲的尊严,四个护士按着床上的父亲,大剂量的杜冷丁注射完后症状依然没有好转,心电图上已经没有了脉路,紧急的电击后心电图仍然没有反应,那一刻我和母亲的心跟着父亲一起停顿了,没有人哭,大家全都安静地在心里祈祷着,愿父亲不再受这病痛的折磨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但是长期透析,有着不可逆转的后遗症,严重贫血,营养流失,引发心血管疾病和并发症。在最后的日子里,每一次透析都会发生突发的抢救,一次次看着父亲生不如死地在死亡边缘挣扎着、煎熬着,所有的人都看不下去了,都希望宁可父亲在抢救中不治而亡,也不愿意看他受这种没有尽头的慢慢煎熬。每一位来探望父亲病情的亲朋好友,看到曾经谈笑风生那个一身技术的上海男人,瘦小委缩地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样子,没有一人不落泪,家人亲友眼看着生命的气息在父亲身体里一点一点地抽离、消散,而束手无策,那种心里的煎熬、撕扯并不比一个病人少到哪里去。

大家商量着要给父亲在厂里募捐换肾。因为父亲的工友们都知道,父亲的病纯粹是因为没日没夜的带头技术创新而累出来的,几个热心的同事把父亲的事迹写成大字报准备贴在工厂门口,并且让母亲把父亲所有获得的嘉奖证书全部都拿出来准备同时贴在募捐启示旁,那个时候我才知道,父亲的技术创新曾经得到过中华人民共和国六级部二等功勋奖,大大小小的奖励证书摞起来居然有一尺多高,大家都说,就凭这些荣誉肯定能募到换肾的钱。那个时候父亲所在的厂是国营大厂有上万职工,但是效益不好,经常发不下工资,更别说公费医疗了,九十年代初期换个肾要三十多万,那个年代三十多万对一个普通家庭而言就是个天文数字,根本换不起,换不了肾就只能等死。眼看着病情一天一天恶化,大家就想出了这个办法。当父亲知道后,强行制止了募捐行动,作为厂里的中层干部他知道工厂的实际困难,工友们也都并不宽裕,所以父亲坚决不给厂里添麻烦,不同意募捐,只能靠透析维持日渐消散的生命。病床上那个瘦弱萎靡的父亲在我的心里却越发的高大伟岸。那三十多本红彤彤的证书从来都安静地躺在家中抽屉的一角,从来没有向世人炫耀过它们的存在,从那一刻起,父亲在我的心中就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好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