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的小和尚说,他是在住持房外跪了整整一天,下好大雨呢,就这么一动不动跪着,跪倒住持心软。”
“还心软?”一声感叹,“惠山那么高呐,人家去求个姻缘都差不多要躺个一天,从上面一直打到山下……诶啊,命啊。”
“姻缘树上,最高的那根被人拿了,你猜是谁?”
“谁啊?那么厉害?”
“可不是洛书嘛,那天我还看见的呢,三步一跪,膝盖上的血都透过衣服了……”另一个说着,摇头叹息,“可不是孽缘吗……”
“诶诶,别说了……”
我都听了去了,他们不知道罢了。
在我这里的事不过是博得几声叹息和一声“孽缘”。
我拿到了喜服,滚金的边,艳红的色泽。沈老是用心做的,一夜之间他仿佛老了很多,我拿走之前他问我:“求了姻缘线吧?”
“是。”
“穿上的时候系上,到了阴间,两个人还是夫妻,谁也弄不丢谁。”
沈老是察觉到了什么吗?我没再说话,再次恭恭敬敬给他磕了个头,谢他二十年来的照顾,这次他没有阻止我。
回到家后,我选了那个本来是女服的喜服,穿上问孟婆:“好看吗?”她头一回没跟我抬杠,诚心诚意的夸赞了一番,我让她去给怀空送衣服,自己端详起镜中的自己。
确实很好看,该收的地方收,黑色腰带一系头发一散,镜子中的人皮肤更加白,整个人精致得像玉雕刻的。
但我却没机会正式的把它穿上了。
镜中的自己一身喜庆,神色却平静无比。之前想过如何如何的撕心裂肺,到现在也不过是如此的平静。我在等,等时间到。等看到黑白无常过来的时候,我甚至还笑了笑。
“你们再等一会,就等一会就好。”
他们叹了口气,挥挥手让我快点,到外面去,给我和怀空一个空间。
我把门窗都关好,点亮了两盏红烛。火焰摇摇晃晃垂死挣扎,努力发散着微弱的光,怀空勾起一抹笑容:“真好看。”
他换上了红衣,倒是给他平时不沾人间烟火的形象多了点亲和,更像是平常人。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我从袖口掏出了匕首,缓慢的在手腕上拉出了一条口子,刀口很快,划很深,血一下子就涌出来了,顺着胳膊滑到了地上和衣服里,还好是红衣服,看不见异样。我调整了下表情,走到怀空身边,毫不客气的将脑袋枕在他腿上。他微笑着摸着我的头发,轻声道:“红绳呢?我想给你系上。”
我从怀中掏出来,他接过,在自己手上系好,我把另一只完好的手递给他,他低头系的十分认真,一圈一圈的绕好,另一头系在他的手指上。
我们就这样子牵连着。
缠绕住的仿佛是斩不断的牵绊,眼前有些模糊了,我握住他的手,放在脸上。
怀空的呼吸一次比一次慢,眼睛却越来越亮。
“洛书,我觉得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就是那天在山上认识了你。”
我冲他一笑,抬起身子轻轻吻住了他的嘴唇。
他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最后吐出一口气,再也没有动静。
窒息感越来越浓,我感觉身子已经脱离了我的掌控,窒息的冰寒开始包围我,死亡的感觉,与上次一般。
我终将还是和你在一起,不能一起鬓如霜,死同穴也是好的结局,我贪恋人世,但是那个人世没有你的话那也没个意思,还不如去地府。黄泉路上独行路漫长,如果没人陪同而行,该有多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