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伯母,我待会趴着桌子休息一下就行,我想守着西源。”
源妈犹豫地说:“你都照顾了她一路,也累了,不然还是躺一下。”
段意说:“谢谢伯母,如果外婆有什么情况也可以叫我,我是肿瘤科的医生。”
“啊,”源妈有些恍然,“那你咱们源源……”
“我是西源的男朋友,第一次登门拜访没想到是这样的场合,很抱歉。”
源妈欣慰地笑了笑,摆摆手:“是我们感到抱歉才对,看来源源受你的照顾很多啊,我们还要感谢你。”
段意垂眸,目光重新落回床上熟睡的女孩身上,轻声说:“没有的事,都是她在体谅我。”
外婆是凌晨五点零七分走的。
转醒后惊动了陪床照料的源爸,说完话后又找了源妈,源妈想了想,还是把段意叫了进去,两个人又聊了好一会儿,段意才慢慢从房间里退出来。
段意轻轻把房门掩上:“我去叫西源。”
西源懵懂地睁开眼,眼前是段意放大的脸,他摸了摸她的脸,“醒了吗?”
西源怔了三秒,突然猛地起身。
“别起这么猛,容易低血糖。”
“外婆呢?”
段意把外套披在她身上,“先小小的洗漱一下,再去见外婆。”
外婆的精神比昨天好很多,西源慢慢朝她走去,跪在床头。
“源源啊。”外婆笑道,手颤抖地动了动,西源握住她的手,应了一声。
“这恐怕是外婆最后一次见你了哟,乖娃娃,舍不得你啊。”
西源痛苦地皱起了眉,眼泪落下。
“以后要好好的,要听话,嗯?”外婆凝视着她,“小段,人很好啊,你找到了依靠,外婆也放心了。”
西源泪眼朦胧,肩膀上突然搭上了一只手,熟悉的气息笼罩住她,就像一个温暖的避风港。
“外婆,我会照顾好源源,你放心。”段意把手放在西源手上,三双手交叠相握。
“好了,不哭了,叫你妈妈进来吧。”外婆动了动,轻轻抽了抽手。
段意扶着哭成泪人的西源退出房间,源妈进去。门外听见里面低低地在说话,就像往常一般在聊天,聊这些年的变化,聊这些年的辛酸,聊这一路走来,所有的点点滴滴。
这是一代人生命的临近尽头的时刻。
活着的人,要承受前一秒和后一秒剧烈的冲击。
没有人知道时间会停在哪一刻。
段意递了杯水给西源,她蔫蔫地接过,还没送到唇边,就听见房间里传来一声沉痛的低呼,伴随着细细的呜咽,那刻入骨血的疼痛哭声,终于传来。
源爸猛地站起,凳子被腿移动和地面摩擦出尖锐的声音,却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西源手狠狠一抖,死死地抓紧被子,终于从椅子上滑倒在地,放声哭了出来。
水杯砸到地上破碎,水花四溅,有人上前扶过她,有人在掐她的人中,她只看见大片大片的猩红,眼前一黑,再无知觉。
……
西源这一病,烧了三天三夜。
外婆的葬礼她没去参加,段意留在了C市,不仅帮忙处理外婆的后事,还照顾住院的西源,任劳任怨,细心入微,源爸源妈对他又是感激又是赞许。
夜里难受地醒来,都能在病房里找到陪床的段意,她住院的这几天有多憔悴,他就有多疲惫。
西源接过他递来的药片和温水,早晨屋外阳光明媚,她望着窗外,就听段意说:“想不想出去晒一下太阳?”
两个人都有意避开了最敏感的话题,西源穿着病服和段意并肩走着,阳光洒在她身上,她望着大树苍翠的片片叶子,“你这几天都不回医院,不会有事吗?”
段意说:“别担心,等你好了,我们就一起回去。”
西源看着一群在草地上拿着五颜六色的气球在奔跑的小孩子,蓝天白云,安逸美好,“我本来就没什么事了,都是心病,想通了,就好了。”
她走到花坛处,突然问他:“段意,你做过坚持最久的事情是什么?”
段意跟上她的步伐,从她背后望去,鲜艳的花朵衬得她的脸色略显苍白,但眼底对生命的热度却是显而易见。
他想了想,答:“学医。”
西源愣了愣,复而笑出声。段意凝视她,这是这么多天来,她第一次不再流泪,笑得脸上恢复了几丝血气,是她这么年龄该有的青春美好。
“的确很久。”西源笑够了,顺了顺气。
“那你坚持最久的事情是什么?”段意忽而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