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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五章 我什么都答应(1 / 3)

第三百二十五章 我什么都答应

我裙摆沾满污泥与浮萍,丝绸蓄满的河水随着每一步奔跑而淌落 , 飞溅,我几次跌倒在这趟炙热又坚硬的路途 , 像丢失了魂魄。阿碧跟在我身后搀扶 , 她不断呼唤我想要叫醒我的理智与回应 , 然而我什么都听不到,眼前是大雾弥漫 , 是浓烟滚滚 , 是触目惊心的血泊,是弥漫澎湃的火海,是一声声烧焦车皮爆裂的皮开肉绽。

这昏天黑地的傍晚,夕阳都不再有颜色,只剩苍茫的晦暗 , 阴霾与绝望。

浓烈的血腥味萦绕在空气中 , 我张大嘴麻木而哑声,双腿一软扑倒在曹荆易身旁 , 膝盖重重磕在岩石上 , 我顾不得疼痛 , 或许我崩溃窒息的心脏早已感觉不到疼,我颤抖的手指伸向他脸廓 , 他如此脆弱 , 如此沉寂,阖着眼眸,似乎了无生气 , 没了呼吸。

不远处报废的车连着树,树连着天,烧成了一场火红的荒芜的末日。

到处都是灰烬和血肉,犹如一条翻腾的红河,曲折蜿蜒从南向北,贯穿了整整一条,将原本的路覆盖住。

我无法克制惊慌与颤栗压在他鼻上,眼泪扑簌簌滚下,我感觉不到他的起伏 , 也感觉不到他的温度,他那么高大无畏 , 那么英姿勃勃,两分钟前他还可以看着我笑,此时却苍白如纸 , 毫无声息沉睡在我掌心。

他最后一刻奋不顾身为我抵挡千军万马 , 那一幕仿佛万箭穿心将我狠狠刺穿,我缩回自己没有胆量去试探的手指,捂着脸低沉闷哭。

“你醒来好不好。我求求你,我求你睁开眼看看我,求你喘一口气。”

我紧紧抓住他肩膀,又不敢过分摇晃,趴在地上失了气力,怎样都无济于事,这场悲剧弥补不了 , 改变不了,眼前的每一处角落 , 都如同刀子狠狠割我心肠。

我颤抖哭喊他名字,一声又一声 , “你死了让我怎么活 , 我会愧疚 , 会良心难安,会百般折磨。这辈子那么漫长 , 我怎么扛过去。”

压抑的嘶吼哽在喉咙 , 像一团猩甜的血,被荆棘刺破的双腿贴在炙烤了一天染了淅淅沥沥血迹的地面,那样的滚烫,真真实实存在的温度,更令我感觉到他的冷 , 他分分秒秒的流逝。我发了疯冲向那片火海 , 冲向死亡地狱,阿碧从身后揽住我的腰 , 她死死钳制我 , 不给我丝毫伤害自己的余地。

“何小姐!曹先生为了您拼到这个份儿上 , 我们不平安走出去怎么对得起他!你还有那么多事要做,您忘了您来的初衷吗!”

我声嘶力竭的哭喊骤然停滞,仿佛一阵飓风刮过的街巷 , 狼藉 , 死寂,荒芜。瞪大的双眼里是一束猛烈火光,遮天蔽日的黑烟还在翻腾 , 我挣脱阿碧的手,从血泊内捞起曹荆易,他很重,坠得我趴倒又强撑起来,我耗尽全力彻底拥抱住他,在将要沉落的万丈黄昏下。

裸露的皮肤和衣裙沾了无数血,我分辨不清那些来自谁,还是全部从他体内流出,我冰凉濡湿的嘴唇挨着他耳朵 , 告诉他我平安无恙,我躲过了 , 他仍旧不给我半点回应。

我刚忍住的泪水在触摸到他的一刻又如数倾涌,“我记得你说,你很遗憾 , 从没有看过我跳舞 , 常秉尧都有那样的福气,你却还不如他。我求你醒过来,我什么都可以做,我欠你那么多,还不了我会疯的。”

我说话时十指都在颤栗,我从不觉得一个人在我怀中失温,消逝,是这样撕心裂肺,黄连算什么苦 , 这苦楚胜过世上最熟的黄连。

一声仓皇而突然的咳嗽从我身下溢出,像刚刚失去一只手禁锢的喉咙得到充足氧气 , 贪婪吮吸过头呛了自己,我身体狠狠抖动 , 僵硬垂下头 , 曹荆易紧蹙的眉宇和张开的干裂的薄唇 , 在我视线里一点点扭曲,一点点舒缓 , 他从这昏暗又温柔的晚霞里回过神 , 笑着看向麻木惊呆的我,“你说的,我醒了你做什么都可以。君子无戏言,女人也不能。”

他声音极轻,断断续续 , 我未曾来得及回答 , 急促的呼吸从染满鲜血的胸腔传出,一下下撞击我的锁骨 , 黑衣也无法遮掩住 , 一道深深的冗长的伤口插着巴掌大小的玻璃 , 车爆炸的霎那,斜斜刺入他骨头。

我能看到金色弹头 , 陷在皮肉内纠缠不休 , 他每呼吸一口,脸色便苍白一分,玻璃和子弹就更深入半寸。

他奋不顾身的一幕 , 像轮回的电影在我眼前反复,锥心刻骨。

我捧着他的脸,又哭又笑像一个病入膏肓的傻子。

“我很痛。”

我哽咽说我知道。

他清俊的五官在我两副掌心,“有没有办法止痛。”

我腾出一只手按在他伤口,为他止息源源不断淌出的血,那样的温热和粘稠,令我怕极了,可现在由不得我怕,我这样堵住总能拖延一会儿。

“大夫马上就来。”

他惨白的唇上毫无血色 , 只有逐渐渗出的青紫,“等不到来 , 我就痛死了。”

我惊慌问怎么办,阿碧在我身后沉默片刻,起身躲远了些。

我仍是仓皇无措 , 四下寻找我该怎么办 , 曹荆易忽然闷笑,“她都懂的事,你怎么还不懂。”

他艰难抬起手,按住我的头将我压下,嘴唇擦过他唇角,他本想继续,可他肩骨被车头撞击,碎裂了一块,根本支撑不了他的动作 , 他蹙眉闷哼了声,手从我脑后踉跄垂落。

我抱紧曹荆易 , 在他鼻梁和眉眼间细细亲吻着,很浅很轻 , 生怕让他更痛 , 我这样吻了几秒钟 , 他含笑说,“好了很多。再往下些会更好。”

我唇贴在他人中和上唇处 , 控制不住气笑 , “你都这样了,还想占我便宜。你这辈子太不正经。”

他好笑无奈握住我的手,从他身下一滩血泊中拾起,“我什么样。这又不是我的血。”

他轻轻掸去我掌心和指尖的血珠,“如果我流了这么多 , 还能有命和你说话吗。”

我知道他还在骗我 , 这些都是他的血,如果只是一星半点 , 他不会虚弱到这个地步 , 我咬着牙不吭声 , 雾气又浮了满满一层,他冰冷的手指触摸上我泪痕斑驳的面孔 , 他这样轻拂了许久 , 直到擦净我脸上的血污与水痕,露出原本的模样。

他凝望良久笑了声,脸孔偎在我胸怀 , 我小心翼翼捧着他,用自己体温给予他一丝热度,让他身体慢一点冷却。

“你哭起来很美,原来女人的确有梨花带雨这一说。”他舔了舔嘴唇,食指卷起我一缕长发,“如果不是看你流泪,我会很心疼,我一定常让你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