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体
首页

第三百三十五章 他对自己开枪(1 / 3)

我迟迟没有弯腰去捡那把枪,那把即将判定生死,让一个人从此消失的武器。我想它很冷,或者很烫,可以冻坏可以灼烧我的皮肤 , 我不敢碰 , 也不想碰。

阿鲁抵在我太阳穴的枪口忽然间用力,他恶狠狠命令我,“捡起来!”

我固执别开头一动不动 , 他只得按住我的后脑,将我整个身体压垮,我脚下不稳摔在泥土中 , 嘴唇陷入黄沙,脸也在顷刻间变得狼狈而污浊,他继续大声命令我捡枪 , 乔苍在这时忽然对准阿鲁的右腕射了一发子弹,干脆利落穿透皮肉 , 打碎了腕骨 , 他凄厉惨叫 , 松开了对我的逼迫。

枪声惊动了萨格身后的马仔,都纷纷掏出对准乔苍 , 萨格不动声色眯了眯眼睛,红唇内吐出两个字,“放下。”

她朝前走了一步,定格在遥远的道旁路灯散开的微弱光束里,她仿佛一道斑驳的幻影 , 美轮美奂,神秘莫测 , 又嗜血猖狂。

“碰一下都舍不得,看来你是不忍心开枪杀她了?”

乔苍清俊的脸孔一半隐匿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另一半暴露在清幽昏白的月色里,烈烈风声将他的衬衣隆起一个鼓包,他长身玉立 , 清瘦笔挺的轮廓染了这世上最翩翩的风华,拂一拂衣袖,仿佛可以倾倒众生。

“是我暗算你,和她无关,你有什么不满 , 直接冲我来。”

乔苍缓缓举起两只手,试图把枪丢掉,让自己毫无武器面对她的攻击和责难 , 然而萨格并没有给他为我脱身的机会 , 她笑说,“游戏已经开始了,怎有不玩下去的道理。如果你不肯,那我只能蒙上眼睛,射中谁算谁,听天由命了。”

昔日的旧情人反目为仇自相残杀,的确是最有意思的场面,如果乔苍不杀掉我,萨格永远要活在迷雾之中 , 即使日日夜夜面对这个男人,她仍旧担忧自己不能完全迷惑拥有他。

世人说乔苍,贪慕权势,穷其一生都在为掠夺不择手段,萨格知道他放不下 , 没有人愿意割舍掉自己拿命换回的江山 , 她用这副底牌逼他送我上绝路。

乔苍维持放弃的姿势不动,荒野呼啸而过的风声将他的声音变得虚无缥缈 , 停停始始,“周容深做的事,她根本不知情。”

“与其为她开脱 , 不如想想到底谁活。”乔苍替我辩驳的话激怒了萨格,她脸色骤然阴冷许多,“这不是风月里的戏码 , 我没空陪你们玩。这是真实的生与死,不是你活 , 就是她活 , 我不会对杀死我男人的仇敌和戏弄我感情的你 , 有任何心慈手软。”

萨格侧过头看向烟囱内搭建的炮楼,狙击枪在马仔的手推下 , 黑漆漆的枪口逐渐显露,枪柄长约半米,弹壳从里面相继抛出,由高处坠落的声响在幽暗的深夜惊心动魄。

“乔苍,游戏结束后 , 埋伏在四周的马仔最好干脆撤离,否则战火一起 , 就不是我们能控制的局面。如果你杀了她,我既往不咎,你依然可以回来,做我的男人 , 享有我的一切。只要你得到我手中的筹码,这世上谁也不再是你的对手。”

她语气比刚才盛怒时略微柔软一些,“怪我舍不得你。你只要铲除我最介意的阻碍,让我看到你的诚意。”

遮挡住月光的一片云朵,悄无声息褪去 , 融化在数万英尺的高空,成了虚虚袅袅的雾气,月色如一匹白色锦缎 , 从天而落 , 温柔倾洒。

乔苍兀自沉默,良久后闷声笑出来,举过肩膀的右手倏而握紧了那把枪,泛白的骨节凸起,风声卷起尘埃,破碎了光柱,模糊他眉眼。

马仔横亘在萨格身前,抵挡住乔苍攻击的唯一之路,他根本无法找到时机和空当对这个女人下手 , 以此威胁退兵,贸然行动的后果,只能让我们都死无葬身之地,变成一面枪靶。

萨格在重重人墙后,透过缝隙看他 , “你不是爱权势吗 , 你踩在刀刃上拼到今日,甘心前功尽弃吗?人可以永远贫穷 , 卑微,下贱,久而久之习惯了 , 怎样都是活,苟延残喘也能度日。但在金字塔尖辉煌了半生的人,无法煎熬底层人的生活。你有那么多敌人 , 一旦垮台,条子首当其冲就会绞死你。”

乔苍在萨格抛出一个又一个诱饵和底牌刺激诱惑他时 , 缓缓将那把枪对准了我 , 与此同时我也从地上艰难站起 , 将枪对准了他。

这似曾相识的一幕,拽着我跳入了恍惚的轮回。

我和乔苍这辈子最激烈放肆的** , 都发生在半山宾馆,也是在那里,周容深命令我杀了他。

那把匕首,曾狠狠抵住他喉咙,在我掌心内颤抖。昏暗的夜 , 把一切都掩埋。他装作沉睡,没有戳破 , 更没有阻拦,他安静得仿佛一无所知,却长了一双我看不到的眼,识破了我的仓皇 , 我的不忍,我的挣扎和痛苦。

他本可一声令下,我会毫无悬念死在他面前,他偏赌注我在最后一刻悬崖勒马,停止杀念。他用自己的性命陪我玩 , 用自己的性命让我看清,他早已悄无声息融入我的岁月,我的青春 , 我的哀乐与喜悲 , 像藤蒂与棱蔓,不论风雨,缠绕刻骨。

我痛恨他的嚣张与自负,又那样情不自禁为他疯魔。

这个和我纠缠不休,夺走了我的爱与恨,夺走了我全部理智的男人,我不曾拯救他,他也未曾拯救我,我们都把对方推向了万丈谷底 , 再奋不顾身拼尽全力拉回,在这样的残杀和算计中过了这么多年。

很久以前,也许是十几年,也许二十年。

我还不曾见识过这个世界的情爱,权势 , 阴谋。

它们都像是天上飞翔的风筝 , 距离我那么那么遥远,爬上山坡和树梢也触摸不到。

邻居的阿嬷蹲在巷子口 , 长满茧子的粗糙双手割一捆黄色的猪草,她喜滋滋看着我说,“小何笙长大要飞出这块贫窝窝 , 去好地方讨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