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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一章 和他走到白首(1 / 3)

我浮在浴缸的温水中,将两条腿搭在边缘,白皙如丝绸的皮肤缀满晶莹的晨露,我朝乔苍勾了勾手指,他以为我要说什么 , 俯身凑过来 , 还未曾站稳,我便掬了一抔水精准泼向他的脸和身体 , 一滴不糟蹋,他猝不及防,击退了数步 , 清俊的面孔如同被洗过,在光束下那般蛊惑,我拍打出阵阵浪花大笑 , “我荡妇的恶名,就是你泄露出去的 , 你还敢在我面前说。”

他摘下我的毛巾擦了擦 , “何小姐不是吗。”

我脚趾怡然自得在水中跳舞,“那乔先生是风流鬼吗?”

他掸去衣衫的水珠 , “看对方是谁了。”

我指了指自己鼻子,他立刻说 , “那自然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我晃悠着脑袋,一口之乎者也,“除了乔先生乎,我也不是荡妇也 , 其他男人面前我矜持得很呢。”

他看我嚣张得意的小模样,闷笑出来 , 反手关上了灯。

朱府二小姐朱惜朝和孟府三公子结了亲,订婚宴在望海楼举办,朱惜朝年岁实在不小了,否则她根本不肯嫁 , 她是大房的千金,而三公子是二奶所出,生性纨绔游手好闲,出身就配不上,不过孟家的财产几辈子也败不光 , 孟老板和德国来往高档烟丝生意,一笔倒手就是千万进账,所以朱家很乐意。朱惜朝始终念念不忘乔苍 , 虽然被他数次婉拒 , 心里仍很执着,不避嫌送来了请柬,我也收到朱太太的一份。

我们抵达望海楼是六日后的傍晚,为了不抢新人风头,礼仪小姐从偏门带领我和乔苍进入宴厅,珠海我熟人不多,对我忌惮的倒是不少,这种场合被孤立颜面很难堪,因此我跟着乔苍寸步不离。

几个私交颇丰的商人询问他常锦舟的事真假 , 他没有遮掩,对方听后面面相觑,有些防备看了我一眼,我对他笑了笑,他也回我一丝笑 , 我装作不经意背过身 , 往餐桌的方向走,步伐迈得迟缓 , 我听到男人小声说,“乔先生,您相信神鬼吗。”

乔苍猜出男人的意图 , 他说不怎么信,但不妨碍听一听。

男人搓了搓手掌,“现在广东咱们这些圈子 , 传得人云亦云,但无一例外都认为这位何小姐不是善茬啊。她实在太煞了 , 她正儿八经的男人全都死了 , 常府在珠海伫立了三十多年 , 这短短几个月支离破碎,我与乔先生也合作不少次 , 不由说几句苦口良言,何小姐做红颜知己很好,如果取而代之怕要惹火烧身。”

乔苍脸色陡然沉了沉,他干脆抬起一只手,打断男人的话 , “卢老板,生意与风月 , 还是分开的好。我这点私事不牢诸位记挂。”

男人见他不领情,尴尬讪笑,点头说也对,不好混淆。几个商人在一旁帮忙圆场 , 敬酒岔开了话题。

我不屑一顾冷笑,常秉尧做了前车之鉴,整个珠海的商人对我的狠毒闻风丧胆,谁也不知哪里就得罪了我,被我一个枕边风将他们与盛文合作的饭碗砸了 , 商人的奸诈,向来是为自己图利,哪是什么苦口婆心 , 朋友情义。

我站在餐桌前挑了几样水果糕点 , 周边偶尔经过几名结伴的太太或商户,原本还言笑晏晏,在触及我身影的霎那都闭口不言,如同躲瘟疫般仓皇离开,我也不搁在心上,用勺子吃得津津有味,斜对面的汉白玉柱子后,隐隐传出女人的笑声。

“瞧你呀,林宝宝 , 你可真是运气好,你莫不是要把全天下有钱的男人都睡过来吧?你当心这身子骨哟,也是四十多的人了,拿自己当二十四的呀?”

一道尖锐的女声炸响,惊得柱子顶悬挂的吊灯也晃了晃,“霍太太 , 您可别小瞧林宝宝 , 她厉害着呢,战个十年八年的也不在话下 , 年轻时候都历练出来了,什么男人能玩她不会的花活呀。”

我脊背一僵,手里叉子也应声脱落 , 我放下糕点迅速转过身,看向最喧闹的人海深处,宝姐被一群花枝招展的二奶情妇围在中央 , 她衣衫艳丽面容却寡淡,兴致不很高 , 只是随口敷衍着 , 只是这些女人不放她 , 缠着她问什么床笫之事,时不时发出戏谑的笑声。

我惊讶竟然会在这里碰见她 , 一年前她被原配当街扒了衣服,打成重伤,下体又残了,整个人差点垮掉,再不肯人前出风头 , 今儿是头一回在大场合露面。

我迟疑走过去,直到从侧面转移到正面 , 看清那确实是她的脸,我才开口喊了声宝姐。

她拨弄开人群同样惊讶,“何笙?”

这几个月我们从未联络过,她以为我水深火热生死不明,喜不自禁冲过来握住我的手 , 声音都有些颤抖,“你总算平安回来了,我不敢打扰你,怕给你添乱,怎么回来不告诉我。”

我抹了抹她泛红潮湿的眼角 , “我想着过几日回特区再约你,谁知你也来珠海了。”

那些方才还叽叽喳喳的二奶见我来了,互相拉扯着往后躲 , 目光在我脸上扫视 , 我没有理会也没有打招呼,好奇问宝姐是认识朱府的人还是孟府的人。

她说哪家也不认识,只是跟着我男人来的。

她说罢指了指身后不远处和众人谈笑风生的中年男子,那是一个非常平庸甚至样貌丑陋的男人,宝姐历任金主都挺丑的,丑到这份儿上还真没有过,尤其是包了她最久的马局长,干公安的穿上警服气质都不差,人也显得挺有派头 , 风度翩翩,她的口味也跟着提升了不少,她忽然钓了这么一只秃脑袋的王八,实在出乎意料。

她看出我诧异的眼神,笑着抚了抚耳环 , “他和孟家有私交 , 这才赶来应酬。”

我将视线从男人身上收回,“年岁似乎挺老的,他做什么的?”

“五十多岁 , 文莱经营香料生意的,他老婆死了七八年,他不嫌弃我 , 对我很好。”

她并没有流露出对一个男子的依恋和深情,她的眼睛不会骗人,不会藏匿 , 更像是找了份依靠,无波无澜 , 仅仅为岁月和生活。

我试探问,“你和马局长彻底掰了?”

她不愿提起那个男人 , 眼神躲闪 , 表情也不自然。宝姐这辈子纠葛最长用情最深的,不是她嘴上斥骂的那些前尘往事 , 而是她始终绝口不提的马局长,贯穿了她的年轻到衰老,她的苦乐哀愁。风尘里的女子,徘徊在黑道边缘,与白道水火不容 , 这场情爱本就注定无法开花结果,仓促收场已经是最好了。

我没有继续深问 , 只提醒她身体不好,那事上不要强撑。

她笑了笑,握紧我冰凉纤细的手指,“你还说我呢。你这几个月惹了这么多事 , 疯的疯,死的死,还和毒枭打了一仗,你可是出息了,现在别人要么怕你 , 要么躲你,要么恨你,何笙 , 你这条路走得没有错 , 可太绝了。”

我垂下眼眸,“我心里清楚。”

她蹙眉有些心疼,“那还不停下。”

我摇了摇头,“卷进去再想安然无恙择出来,乔苍都办不到,何况我。”

几声碰杯的脆响惊动我回神,我越过宝姐肩膀看向柱子后扒头探脑的女人,大约七八个,长相都很出挑 , 只是眉梢眼角透着算计与尖酸刻薄,不是什么好接触的面相,我走来路过一群二十多人的庞大太太群,女人在这样场合都喜欢出风头,比阔气 , 攀热闹 , 我问她们怎么不去那边。

为首的红发二奶没好气撇了撇嘴,“何小姐看不出来呀 , 这样场面都是分阵营的,我们这些是当妾的,人家那头是正室 , 虽说没抢她们男人吧,可人家多高贵啊,那是打心眼里腻歪我们 , 瞧不上我们,何必去自讨没趣。”

旁边的姑娘不屑一顾嗤鼻 , “当然了 , 她们想过来 , 我们也不搭理,一群黄脸婆 , 沾上了她们的晦气我们也成那副让男人生厌的丑德行了,躲还来不及,一眼都懒得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