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姬听了林午优的话,眼前模糊,双目被一股温热席卷。
十多年里,很少有人为她打算。
其实乐坊的乐姬就像花朵,只有盛放的时候最适合人欣赏。
一旦败了、老了,会被所属乐坊榨干最后一丝剩余价值:
好一点的卖到官商家中做贵妾,次一些的被卖到普通农户、寒门过清贫的日子,剩下那部分,或者是青.楼,或是更不堪之处。
且女子一旦进了乐坊,美其名曰赎了身便可离开,其实压根就出不去。
为何?打个比方:
假如乐坊买进她们花了一两银子,第二年就要用十二两来赎。总之银钱是成月成倍的往上翻。呆的越久积攒的就越多。
而最初入乐坊的,在赎身价钱不高的时候,压根儿没有赚钱的机会,所以,这本就是个死局。
芸姬签的是可赎身契约,在妙乐斋已待了数年,现下算来,要想重获自由,要拿出的数目不小。
熟悉了规则,一些女子的家人索性放弃希望,直接跟乐坊签了终身,能多拿些卖身钱。而女子的下半辈子便任由乐坊处置了。
这便是北良乐音界的不明文规则。
无人不知。
林午优却明知故问,掌柜的目测,前方有陷阱。
犹豫再三,他清了清嗓子,“唐夫人此话何意?”
“想来,这些年芸姬给妙乐斋带来的好处,没人比掌柜的清楚,虽说行有行规,但总会有破例,芸姬的性子你是知道的,看似柔弱,实际很刚性,依我看关于她的去处,掌柜还是明确一些为好,不然哪天芸姬想不开,突然了此残生,谁能预料?之所以跟掌柜的言语这些,并非我危言耸听,不过是看芸儿不对头罢了。”
若芸姬没了,妙乐斋怕是不行的,至少现在为止,还不行。
林午优继续道,“为妙乐斋着想,为掌柜的着想,虽是外人,我却深深觉得,将去处说透,很有必要。
掌柜的皱眉皱眉再皱眉。
近日他跟芸姬的矛盾愈发激化,芸姬的情绪的确不太稳定。可是,这个唐夫人公然提出,想必接下来的筹码不会低,若自己答应了……
他犹豫再三,道,“此事要几多年后,谁也没法把话说实了,依我看,不如从长计议?”
“怎么,掌柜的怕了?”
“恕我直言,难道唐府还要干涉妙乐斋的事情吗?”
“说白了,我今日也是多嘴,但掌柜的游历四方,应知道小问题不解决,终将酿成大祸。不瞒你说,我家公子的确说过,有购进乐坊的打算,依我看,五音坊就不错。相信入手后,其势力总有一日会超过妙乐斋。”
掌柜的实在被林午优弄得没辙,也是被她的话吓到了,“唐夫人打算怎么办?不如直说吧。”
“芸姬在妙乐斋的时候我们管不着,但几年或者十几年后,若有合适的新人出现,若芸姬不再那么重要,请掌柜的放开一码,还她自由。自然,该有的不会少,无论芸姬,还是我们唐府,都会有所表示。”
沉默良久,权衡了利弊,掌柜的咬咬牙,“那,答应少夫人便是。”反正没了利用价值的人,最后也就那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