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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结局3 你怎么丢下我一人走了(2 / 3)

乔桢并不是胡闹的纨绔,他拎得清是与非,他转过身对抵达楼口的乔苍背影说,“父亲,我要乔氏帝国。”

乔苍脚下微微一顿,什么都没有说,关上了门。

何笙四十九岁那年,毫无征兆生了一场大病。躺在床上昏迷整整六天,之后身子骨便一落千丈。

那段时日乔家陷入昏天黑地,乔苍推掉盛文全部应酬,寸步不离守着她,为她擦身,梳头,喂食水米,她时而清醒时而沉睡,偶尔神志不清,认人也恍惚,却记得喊乔先生,要他吻一下额头才能安心。

乔苍搬到卧室一张床,紧挨着窗台,犹如她的一道影子,连洗澡离去那片刻,都记挂着她会不会看不到自己而哭闹。

何笙的意识断断续续,问他为什么不睡在自己身旁。

他掌心包裹住她冰冷的小手,放在唇边吻了又吻,“我怕吵着你。我最近添了毛病,睡不熟,一夜醒来很多次看你。”

她有气无力笑,“看我做什么。”

他随她一起笑,只是渐渐红了眼眶,“你好看。”

她眼角滑出一滴泪,似是心里什么都清楚,却没有力气表述,又昏了过去。

他恍恍惚惚的,将脸孔贴上她瘦弱如一丝柳条的手腕,闷声哭了出来。

他快要被她折磨得撑不住。

他在她晕厥入院所有大夫束手无策的漆黑的深夜,慌张得像个迷路的孩子,他忘记穿鞋,忘记刮胡子,赤脚踩在潮湿泥泞的瓢泼大雨里,疯狂奔跑,秘书都被他吓到,倘若不是及时撑伞追上去,将他强行拖进车中,秘书根本不敢想,那一刻的乔苍,到底被什么蒙住心智,惊惶到那个地步,又要跑去哪里。

他冲进公司大楼,满身的雨水,他那样狼狈,那样崩溃,他亲笔发布公告,愿以整个盛文做酬劳,换取最好的大夫保何笙无恙。

而后他不断追加,钱财,赌场,会所,他近乎赌上全部。

这世上多少人虎视眈眈他的帝国,为何却石沉大海,他拱手相送都得不到半点回应。

他在绝望的海浪里浮沉,一分一秒皆是煎熬。

他想尽一切办法,从国内到国外,为何笙更换了数不清的医生,甚至连京城正国级的特护团队都被他挖了来,她依然不见好转,像是北方深秋的落叶,一场萧瑟的风,一场寒凉的雨,在枝头越来越黄,越来越干枯。

这一晃,她昏迷到中秋。

乔苍一早为她换了长裙,将她抱在胸口,看着窗外清朗的天际,问她要不要去荡秋千。

她沉睡着,连呼吸声都很轻。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他下巴抵在她头顶,有些生气,“南城的庙会,你也忘了吗。”

乔苍这一生,最不喜玩这个字。

可那年中秋月圆,他听黄毛无意提起周容深的小情人在南城逛庙会。

他忽然来了兴致。

他笑着问,“是那位胡厅长寿宴上,水中戏舞的何小姐吗。”

黄毛说就是她,深圳的交际花,骚得很。

骚吗。

乔苍闭目回味,她一半清纯,一半放荡,眉梢的媚,嘴角的妖,真是满足了天下男人的胃口。

他打开古董柜,寻出一把晚清的折扇,换上月色的衬衫和一条米白色西裤,清雅骄矜,说不出的倨傲。

黄毛问他,“苍哥,您去钓马子?”

乔苍想了想,面如冠玉,一笑风流,“去钓个有夫之妇,尝尝味道。”

他回忆到这一处,情动发笑,笑声流入何笙的耳朵里,她紧闭的眼眸动了动。

门在此时被无声无息推开,保姆瞧了瞧屋内的景象,蹑手蹑脚朝床边走来,她身后跟随一名医生,乔苍没有回头,仍旧说着,“你曾问过我很多次,是不是蓄谋已久接近你,拿风月做诱饵,蛊惑你上当。”

他无比温柔将她散乱的长发别到耳后,“乔太太,始终都是你勾引了我,你只是自己不知而已。”

他吻住她脸颊,眼角滚出的泪浸入她唇,她眼珠动得更厉害。

保姆点了下头,医生递上一份化验单,“乔先生,夫人现状恐怕不容乐观,恢复从前绝无可能,您做好最坏准备。”

乔苍有条不紊放平何笙,为她盖好被子,“什么是最坏准备。”

医生脸色凝重,被问到为难之处,只得冠冕堂皇说了一些医疗术语,乔苍不等他说完,抬起手打断,“我不要听这些,她到底得了什么病。”

医生摇头,“器官衰竭太快,药物无济于事。”

衰竭。

乔苍身子一晃,保姆急忙搀扶他,指尖才触摸到,便忍不住啼哭,低低喊先生。

他袖口内僵硬的手臂,仿佛被风干的泥塑,没有温度,没有血肉。

他良久才沙哑着嗓音问,“还有救吗。”

医生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您高价聘请我的团队为夫人续命,我们拼尽一身医术,可事实无情。”

他跌坐在椅子上,茫然望着某一处虚无的空气,失魂落魄,万念俱灰。

所有力气都被一根巨大的针管抽离,摆脱他的每一寸血,每一寸骨,他留不下,也不愿留。他呼风唤雨,四海臣服,世人都说他无所不能,可他终归留不住心爱的女人。

他看向床上安静削瘦的何笙,她了无生气的面庞,她不给任何回应的模样,她不再笑,不再闹,不再吵。他痛得挖心蚀骨,痛得握紧拳头,手背一缕缕青筋仿佛要冲破皮囊,血流如注。

他捏碎床头的花雕,碎木片扎入指尖,心脏的剧痛将肉体的刺疼消融,他没有知觉。

乔苍是一只不可降服的猎豹,是一头草原勇猛的雄狮。

在何笙倒下那一刻,他便失去那份凌厉。

被她难以忍受的病痛,被她不愿他担忧而强颜的欢笑,被她糊里糊涂反反复复的几句话,消磨击垮。

窗外的秋意,很浓很浓,比往年都要浓,甚至比他心上那汹涌而出的绝望还要浓。斑驳如墨的树影投射在玻璃,映照他眉目之间,他是如此格格不入,哀戚死寂。

不知多久后,他声音内带一丝轻颤问,“还有多少时日。”

医生说不离进口药物,少则一周,多则两月。

他阖了阖眼眸,“我知道了。”

保姆抹掉眼泪,引着医生从房中退去,再度安静下来的四壁,回荡乔苍隐忍不住,压抑不住,肆意爆发的闷哭。

他该送她走吗。

他该放弃吗,让她不必饱受折磨,安稳离开吗。

他知道她熬得很累,很痛,很难受。

他也知道她不想走,她舍不得他,他更舍不得她。

何笙病重弥留的消息,在特区很快传遍,乔苍调集了许多安保,谢绝一切客人探视,他要她清清静静沉睡,听他念书,听他回忆从前那些她早已记不得的事。

她醒来的次数越来越少,时间也越来越短,有时三天才睁开眼,几分钟又睡了。

他会像孩子获得了糖果,大人获得至宝,对她那几分钟珍视至极,而他珍惜的方式,便是吻她,很长很烫很深的吻。

每当这时她便会笑,像年轻时那样,笑得娇柔,笑得脸红,她有气无力说我没刷牙,他不肯离开她的唇,“我不嫌弃。”

她还想躲,他霸道按住她的头,“我也没刷。”

她顿时笑得更开心,眼睛眯成一弯月牙。

她在他的吻中醒来,在他的吻中昏迷。

因此她总是快乐的,欢喜的。

十月初,北国的银杏黄了。

何笙煎熬了二十天。终是在睡梦中,在乔苍宽厚的怀里,毫无苦楚,却百般眷恋,离开了这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