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阿楚,你想干什么?”
一袭红衣,在浑身湿淋淋的秦楚爬上菁棘船的时候,落在了菁棘船上,落在了秦楚的视线当中。
秦楚双膝,无力的跪在菁棘船上,菁棘船上的倒刺,刺破白衣,深深地扎入肌肤,点点红色,如冬日的腊梅,绽放在白色的衣袍上。
“我想离开这里,我想去找父亲的死因,若是祁叔叔不想带上阿楚,那阿楚就自己去。”声音,许久许久后,才缓缓地传出,每一个字,都透着无法更改的坚定。
祁千昕低头,余光望见那一袭白衣上的鲜血,止不住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伸手,将秦楚扶了起来,同时,握着她的手,用内力,将她微微提起,让她可以凌立在菁棘船上,而不用踩在上面,“小阿楚,祁叔叔是为了你好!”
“阿楚,不想见洛华!”说起这个名字,心,还是一阵止不住的抽痛,不想见了,真的不想见了。
“小阿楚,告诉祁叔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有祁叔叔为你做主,不怕!”派出去的人,还没有回来,面前的人,又不肯说,所以,祁千昕一直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据他所知,封若华,应该是绝不会伤害面前之人的。
“祁叔叔,不要问。”
海风,迎面而来,湿淋淋的白衣,在不停地滴着水,身体,抑制不住的轻微颤抖。连带着声音,都含着一丝几不可查的颤抖。
祁千昕沉默了一会,真气,透过手心,输入身侧之人的体内,为她去寒,凤眸,望着岸边陆续赶来的那些个黑衣人,许久,另一只手,轻轻地抚了抚身侧之人的长发,道,“祁叔叔带你去,不过,有危险,小阿楚可怕?”
“不怕!”
秦楚用力的摇头,唇畔,带起一丝浅浅的弧度!
祁千昕看着,薄唇,扬起一抹浅浅的弧度,笑了笑,笑容,在阳光下,散发着诗意的光泽,异样的炫目。
广阔无垠的海域,海面上,波光粼粼,一眼望去,什么也没有!
一袭白发的男子,负手而立,银质的面具,在阳光下,折射出一道孤寂冰冷的气息,让人忍不住侧目,久久无法移开视线!
封若华独自一个人,静静地望着面前的海域,思绪,不由得回到了那一日……
那一日……
万丈悬崖上……
暴雨席卷着崖上的每一人,每一寸土地……
小青,上前一步,屈膝而跪,当着秦皓轩、以及在崖上的所有人的面,一五一十的坦诚了当年的一切。
秦皓轩一刹那,不可置信的望向对面的那一袭白发,他,一直都是知道封若华的存在的,因为,秦袁将他安排在了小秦楚身边,小秦楚经常进宫,而他,因此也经常的见到他。当时,秦袁不让封若华拿下脸上的面具,他并没有在意,也并没有去要求,但是,没想到,怎么也没有想到,他,竟然就是他与博雅的孩子!
他们的孩子,在他身边十多年,而他,却一点也不知道!
秦皓轩的身体,止不住微微的晃了晃。
封若华随着秦袁来到东华国国都,跟在秦袁和小秦楚身边,自然,有很多的机会见到东华帝秦皓轩,但是,他从来不曾想,那一个高高在上、时不时流露出落寞气息的尊贵男子,竟就是自己的父亲,亲生父亲!
当年的一切,他也曾听说过……
秦皓轩望着封若华,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极其缓慢的问道,“你,就是当日那一个闯入皇陵的人?”
封若华不语。
小青抬头看了一眼封若华,代替他回答,“是,当日进入皇陵的人,就是洛华。”
“小青,朕问你,阿袁他知不知道洛华的身世?”
“知道!”
秦皓轩不觉得微微闭了闭眼,心中满是不解,秦袁,他为何要瞒着他呢?十多年,父子相见,却不相识!
何其的可悲!
薛海棠面色,已然灰白一片,但止不住大声否认,仿佛,自己的声音越大,就可以证明跪地之人的话,是假的一样,“小青,你胡说什么?你是姐姐的丫鬟,本宫怎么可能命令的得了你?小青,本宫警告你,不要随便将罪名,加注在本宫的身上!”
“宫主,百花宫的人,左肩膀上,都有一个独属于百花宫的标记,难道,需要小青拿出来证明小青是百花宫的人么?”
每一个进入百花宫的人,都会烙上那样一个永生永世都无法磨灭的标记,这么多年了,那一个标记,依旧还在小青的肩膀上。
薛海棠身形不稳,倒退了一步,衣袖下的手,紧握成拳!
秦皓轩望向薛海棠,凌厉的眼神,带着令人心惊的杀气。他知道,她是狠毒的,在当年那一件事发生后,他就清楚地知道,可是,他没有想到,怎么也没有想到,她竟连博雅腹中的孩子,也不放过!
薛海棠对上秦皓轩的目光,脚步,又是止不住的后退、再后退,直到,脚,踩在悬崖的边沿,才蓦然停了下来!
一只苍劲有力的手,在这个时候,一把扣住了薛海棠的颈脖。
薛海棠猛然睁开眼睛,望去,冰冷的雨水,重重的砸在长长的睫毛上,再缓缓的滴落!
手上的力道,在不停地施加着。
一时间,真让人担心,那纤细的颈脖,会不会在下一刻脆断!
薛海棠静静地凝视着面前之人,反常的,竟没有挣扎,二十年了,她爱了面前之人二十年了,也陪了面前之人二十年了,并且,二十年的时间,她用尽了各种方法,想要取得他的爱,即使,只是可怜的一点点,但是,没有,什么都没有,可以说,她白白的浪费了二十年的时间,为了面前之人,浪费了二十年的时间。
一个人,尤其是一个女人,她有多少的青春可以浪费?
为何,面前之人的心,竟是那般的冷酷?
二十年不曾正眼看她一眼?
“秦皓轩,这么多年,我也累了,今日,不如你亲手杀了我!能够死在你的手中,我也算瞑目了!”太爱了,只是太爱了而已,她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因为爱面前之人而已。如果,真的有错,那么,就错在当年的那一个人,救了她。错在因为她,她认识了面前之人。错在明知道不可以爱,却依旧情不自禁的爱上了面前之人……
秦皓轩猛然闭了闭眼,在薛海棠将要窒息的前一刻,用力的松开了手,不,他不能杀她,因为,博雅还在她的手中。
薛海棠一刹那,止不住弯下腰去,手,紧紧地捂着胸口,不断地咳嗽。而心,非但没有因为面前之人不杀她而开心,反而带着异样的苦涩!
“秦皓轩,仲博雅不过已经是一个死人了,”沉睡了二十年,已然羸弱不堪的身体,不可能再醒过来,“为什么一个死人,你也可以爱她?甚至为了她,二十年来,受我的威胁!”
“她没有死,一直活在我的心中!”
一句柔软异常的话,瞬间将薛海棠,毫不留情的打入了无底的深渊。膝盖,一时间,止不住的屈了下去。
她输了!
当初,她一直以为,自己,是输给了那个人时间,如果,面前之人先遇到的人,是她,那么,他一定会爱上她的。
可是,二十年的时间,她竟争不过一个死了!
输了,真的输了,彻彻底底的输了!
“告诉我,博雅在哪里?”
人,跪在自己的脚边,秦皓轩冷漠的没有低头看一眼,声音,无起伏的问道。这个问题,其实,二十年的时间,他至少已经问过千万遍!
“想知道?”薛海棠听着头顶传来的声音,忍不住轻轻一笑,咬着唇,缓缓地站起身来。
秦皓轩没有回答,因为,这一个问题,根本不需要回答!
“秦皓轩,你一辈子也别想知道。秦皓轩,我要你,一辈子都痛苦!”轻轻的说着,脚,毫无征兆、毫不犹豫的向后一退,身体,霎时如断了线的风筝,直直的向着万丈悬崖下跌去。
秦皓轩心中一惊,急忙飞身跃下崖,向着那一袭红衣追去。
封若华虽然不知道事情的全部真相,但是,刚才的一切,以及,秦皓轩和薛海棠之间的对话,无形中,已经说明了一些什么东西。看来,传言中的一切,应该,存在着什么误会!只是,不管有什么误会,都不能更改他与秦楚之间的身份关系!
心中,徒然想起那一个人。
封若华急忙转身,脚步,向着前方而去,他不该,不该将她一个人留在家里的,当时她的情况……阿楚,等着洛华……
庄君泽看着面前的一切,那些事不关己的陈年往事,令他提不起什么兴趣,片刻后,也转身,准备离去。
“洛华,你不能走,不能与阿楚成亲!”
一句话,刹那间,止住了庄君泽的脚步,也止住了封若华的脚步。
封若华深深地闭了闭眼,当时,她一拂衣袖,毫无征兆的跪下来,可知,那是在逼他?他不能……不能……
庄君泽回过身,微眯了眼的向着那一袭青衣望去……
秦皓轩点了薛海棠的穴道,带着薛海棠上崖,当脚步,触到的地面的那一刻,恰巧听到了小青的那一句话,火光电石间,知道了什么,于是,也道,“洛华,你与阿楚,是堂兄妹,其关系,与亲兄妹无异,你怎么可以和她成亲?”
封若华衣袖下的手,慢慢的紧握!
庄君泽看着面前的几个人,如果,封若华的身份,真的是秦皓轩的儿子,那么,依照秦楚此刻的身份,自然是不能与他在一起的,但是,没有人知道,秦楚真实的身份,是北堂国的公主,他的妹妹!
说?
还是不说?
如果可以,庄君泽真想自己一个人,独占着那一个人!
如果可以,他甚至想封若华就此反手!
如果可以……
不可以!
什么都不可以!
因为,他看得出来,面前之人对那一个人而言的重要性!
他的幽儿,即使那么多年不曾见,但是,他还是可以百分百的肯定,她心中,最想要的,依旧是一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