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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子债母还(1 / 2)

老妈是在素心园的大门外给我打的电话,我并没有告诉她自己的囧况,更没有告诉她那套婚房现在门外贴的不是祝福新人的红双喜,而是查封资产的白封条。成年人的懂事就是艰难永远不让爸妈看到,真实的生活是一个样子,讲给父母听又是一个样子,还要苦撑在父母面前自己精致的人设。成年后的子女和父母间撒过最多无奈而又心酸的谎就是“我没事”。而我秉承了中国人一惯的作风,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我在另一个城市的天翻地覆都被悄无声息地掩盖在了自己善意的谎言里。

如今这谎言却随着老妈的突然出现不攻自破。我开着那辆极其沉重,将到报废年限的面包车,又回到了素心园。远远地就看到老妈一个人拎着手提包和一个大包站在园区的路边翘首眺望。等我把那辆破得不能再破的面包车停在老妈面前时,老妈甚至还拎着东西往边上挪了挪。也许在她的心里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昔日那个开着霸道的霸道总裁女儿今时开着即将报废的破面包。我拉开面包车门看到了母亲一双焦急的目光,那一刻,我的眼泪不争气地夺眶而出。我再次努力把将要掉落的眼泪忍了回去,故做轻松地跳下车,摘掉那个避人耳目的大口罩,上前一把抱住老妈。

“妈,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提前通知我一下?”

“通知你干什么?好让你早早编个理由忽悠你老妈?”显然老妈已经看到了门上的封条。我叹了口气低下头,不想解释,我也无力解释。

“你现在住在哪儿?”上了车老妈关心地询问我。

“我住一个好朋友家里,过一段我处理完手上的事情找个工作就自己租个房子。您放心吧!”我言不由衷,手上的债务我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处理完,也许这一生我都将背负着这些重担,负重前行。

老妈显然注意到了我的沉默,温怒地瞪着我责怪地说:“你以为包成这样,妈都不认识你了?”说完还一把拽下我裹在头上的丝巾。为了不让人认出自己这个“知名的黑名单上的女人”出门前我特意在头上包了个丝巾,戴了个口罩,还带了个大墨镜,把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

我强打精神嬉皮笑脸地冲老妈笑笑:“妈……我……就是有点感冒。”

“我看你就是病得不轻!别以为妈妈老了,妈也有朋友圈。”老妈温怒地看了我一眼,心疼地看着我默默从包里拿出银行卡递给我:“这钱本来是想给你结婚当嫁妆的,现在看来你一时半会也用不上,我和你几个姨凑了个整数30万,钱不多你先应个急,妈也帮不上你啥大忙。”

那一刻我有一种想放下一切面子和伪装扑进老妈怀里痛哭一场的冲动,那一刻我再也不要做什么霸道总裁,我只想做老妈身边最听话的女儿。我眼泪在眼圈里不停地打转,我强忍着要掉下的眼泪低下头,小声地掩示说:“妈,我没事,我挺好的,真的,我,不用钱。”想都没想便将那张重如千斤的银行卡重新塞回到老妈的包里。

老妈一改刚才的温怒,替我拂了拂被丝巾弄乱的长发:

“妈知道你有你的理想,妈也年轻过,妈不拦你,也拦不住你,只是你一个女孩子别太要强了。累了,就回家,老妈养你。”说完拉开那个大袋子,拿出一个饭盒,里面露出码得整整齐齐的带鱼:“妈给你煎的带鱼,这是早上刚给你蒸的茴香鸡蛋包子,我拿小被子包着还热着,你快尝尝。”我工作的城市和老家隔的并不远,高铁40分钟的车距,所以老妈能在一大早就到了这里,一定是坐了最早那班高铁。只是家里离高铁坐公交要一个半小时,要想赶上早班火车,还要现蒸包子,我不知道老妈是在凌晨几点就起来为我准备的,父母看似风轻云淡的外表下,那份默默无闻的关爱和自己那句“我没事”相比,不知伟大多少倍。

我拿出一个包子咬了一大口,哽在喉咙中半天咽不下,急忙假装低头捡东西,跳下车,和着眼泪大口咽下包子,站在车外抑制不住地哽咽说:“好吃!”

从那日起每次我拿起包子,都会想起今时今日老妈的茴香包子。有人说包子蘸着醋才好吃,可我吃过最香的包子就是那天和着我的眼泪咽下的茴香包子,那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难忘的包子。

老妈早就洞察到了我住宿的不方便,不愿意给我增加麻烦和负担,来之前就买好了当天返程的车票,这对于一个年近六十的老人而言这一天往返两个城市的辛苦可想而知。我坚持着把老妈送到站台之上,红着眼眶甚至不敢多看老妈一眼。我只记得老妈乐观地抱着我,拍着我的肩膀告诉我:

“生活有时是很难过,难是难,但总会过。”我红着眼睛趴在老妈的肩膀使劲点点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直到火车开动,我才敢双手插兜抬起头长舒口气,却摸到老妈不知何时偷偷放在我外套口袋里的银行卡。

手机响起老妈的信息:秘码是你的生日。妈把家里的房子抵押给你的担保人叶梓了,她答应给你一年时间。咱不能欠别人的钱让人戳咱脊梁骨。妈先住到社区养老院,那条件挺好,还有医院,有人说话,你别担心。妈相信你,你一定能度过难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