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离开了……”看着那只喝空了的水晶粥碗，我的声音有些哽咽。这一生我和天使一共不告而别过三次，第一次是在医院伤口崩裂被人拆穿黑名单的身份不告而别，他用通缉的方式寻找我的下落；第二次是绑架案我失身受辱不告而别，他用五年的时间隔空相望等着我出现；这一次是我为了他重见光明窄然离场，他却再也等不到我的回归……爱若不曾奋不顾身，或多或少都太过理智，真爱了就会无所畏惧，莽撞不问归期。
“所有的离开都是蓄谋已久……”丘枫终于站了起来，我的心突然紧了一下，紧张的竟然不能理解这话里的意思。也许我再撑上一会安眠药的效力就会发作，那个时候我所有的计划都会得以圆满。
“怎么不说话？”丘枫看不见却方位准确地朝着我一步一步走来，我的心徒然乱成了麻，明明知道他根本看不见，却还是被他咄咄逼人的脚步压迫得节节后退。
“安眠药口服后一般二十到三十分钟后会进入睡眠状态，你买药的时候没有看说明吗？”丘枫终于将我逼进了餐厅的死角，我靠在墙边退无可退。
“我……”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丘枫的质问。看来我低估了里尔太太的忠诚。
“接下来，我猜你的目的地是兰德医院对吗？你预约了本沙明教授今天上午的角膜移植对吗？”丘枫的声音低沉又恼怒，“告诉我，你准备怎么把自己的眼角膜移植给我？你难道不知道活人移植角膜在全世界都是违法的吗？”他终于压抑不住怒火红着眼睛向我咆哮着，眼中却满是痛心。
“我……”我实在是有些悔恨错信了里尔太太，以至于今日功亏一篑。“我应该早就想到里尔太太在卡索工作了几十年怎么可能轻易被我说服。”我有些自嘲。人最大的敌人往往都是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
“只有亲近的人才会背叛自己！”丘枫一只手拿出一个很小的瓶子举到我的眼前，那是我为自己准备的毙命利器。他抬起空洞的目光望向我，眼里全是红血丝，“然后你会在兰德医院，亲自服下这瓶里的蓖麻籽对吗？”
人这一生最怕犯下三种错误，睡错一个人，跟错一个人，信错一个人。而我在异国他乡举目无亲的情况下偏偏信错了人。我叹了口气：
“我……”
丘枫额头的青筋暴起，一挥手把壁橱上放着的茶具、花瓶、摆件统统扫到了地上，一拳重重地打在我身后的墙上，餐厅的地上一片狼藉，在一阵狂风暴雨般的破碎声后，变得异常安静，安静得能听得到我和丘枫的心跳。
“你知不知道蓖麻籽只要三到五粒就能让人当场毙命，这一瓶里有几十粒，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你到底还要骗我到几时？”我和天使这一生吵过无数次、怼过无数次，却从来没有象今天这样吵到撕心裂肺，吵到声泪俱下，吵到五脏俱焚。
“我……我没有骗你，我只是……不忍心看着你生活在黑暗里，人早晚都会有一死，既然我是个洗不白的黑山老妖，为什么不能为自己爱的人做点有意义的事。”
那一刻我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会对我讲索卢尔伯爵的故事，为什么他会对我讲爱情的四种模样，原来他早就知道我的计划，却一直不动声色。
“那你想过我的感受吗？当我睁开双眼，看到的是你冰冷的尸体，为了让我复明而牺牲自己的爱人，我就会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大的混蛋！一个瞎子或许还会心存期盼，可复明的我却再也等不到你，这比当一个瞎子还痛苦，这样的光明我要来何用？”丘枫通红的眼中全是泪水。
“没有我，你会生活得更好……”
“没有你，我会活得生不如死……”
沉默在红了眼的两人之间悄无声息地蔓延着，情侣间最怕的不是争吵而是沉默，我想像不到他的痛苦，他也不了解我的苦心，我不说，他不语，沉默才是两个人之间最可怕的事情。也许沉默，是彼此都已失去了期望，对方的好与不好，或许已与自己无关。
沉默，犹如黎明前的黑夜，撕开光亮一角的时候，战争便会爆发。
“既然如此，我死也好过你死……我说过，你的身后从来都不是万丈深渊，永远都有我给你托底。”丘枫说完突然打开那个瓶塞，一仰头将整整一瓶蓖麻籽尽数倒在了口中……那一刻我比钢筋扎透自己还要痛苦，一颗心似乎尽数撕裂，呼吸都要停止，我哭着、叫着、喊着扑了上去，这不是我设定的故事结局，该死的那个人应该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