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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卷 第一章 娶还是不娶(3 / 3)

“可是,我就是那样认为的!”

“朱家门第高贵,你认为他们的女儿就是想当然的太子妃了?”

“罪魁祸首朱敦已经死了,石良玉,你为什么还要这样?”

“罪魁祸首是朱涛,是他害死了我父亲。朱家已经欠了我家好几条人命,可是还不知足,朱弦还要来害我,我怎么会让他们好过?”

“朱弦什么时候来害你了?”

石良玉的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本来,我也认为朱敦才是罪魁祸首,都要准备原谅朱家了,可是,后来我发现朱涛才是祸首。朱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朱敦起兵时以为我父亲没为他们家里说好话,后来朱敦得势大杀异己,朱涛就挟私报复暗示默许朱敦害死我父亲。到我父亲死后,他才发现我父亲替他辩护的奏章……”

石良玉从怀里摸出一封奏章扔过来:“你看,这就是朱涛这个伪君子给我的,是他后来清理中书省的文件的时候发现的……”

蓝熙之接过一看,正是石茗为朱家辩护的奏章,她想起石茗一家的惨死和石良玉的遭遇,无言以对。

“朱家害得我家破人亡,我还没有先主动找他们报仇,可他们倒好又来害我。我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一个你,偏偏朱弦又要跑来破坏!你说我怎么可能放过他们一家?”

“朱弦不是来破坏的……”

“他不来,你会离开我吗?我不敢强求你留在我身边,可是只剩最后三天朱弦都要来捣乱,而你,竟然也会如此绝情地跟他走……蓝熙之,你一次又一次的背信弃义,对我食言,这些,都怪朱弦,我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石良玉,这都是我不好,你不能迁怒别人……”

“我最恨别人欺骗我!你和这世界上的其他人没什么两样,无论我怎么对你,你也丝毫不会把我放在心上。”

蓝熙之一直知道他的心思,却一直都在拒绝和逃避,心想,他娶了别人就不会再挂念自己了,没想到,一味的拒绝和逃避带来的却是这样的恶果。

心里又是愧疚又是酸楚又是焦虑,她的声音低了下去:“石良玉,我知道你恨我,可是我并不是存心的……”

“你当然不是存心的。你心里只有萧卷和他的忠臣孝子。朱家是什么人?是萧家江山的基石重臣,你自然会处处替朱弦着想,替朱涛辩护,你哪里顾得上我的感受?”

蓝熙之从来没有见他如此怒不可遏,惶恐地低下头去,好一会儿才道:“石良玉,对不起,你要恨就恨我吧……”

“我当然恨你了!连你都欺骗我!”

“是我不好,以后……我再也不会对你食言了!”

“蓝熙之,已经没有‘以后’了!”石良玉冷笑一声,“我来藏书楼看你,对你说我要娶别人,就是对你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希望你阻止我,哪怕是看到你丝毫失落的表情我也不会做出这个决定。可是,你没有,你甚至不曾为自己的背信弃义真正表示过歉意,你兴高采烈的建议我娶别人,希望通过联姻化解我和朱家的矛盾,好更稳固地维护你们萧家的江山。这时,我才完全死心了,原来,在你眼里,我根本不是什么重要的值得关心的人。你永远也不可能将我放在心上,你想的都是萧卷、关心的是朱家的利益,你什么时候替我考虑过?”

蓝熙之低下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石良玉的笑声又愤怒又悲凉:“你关心死去的人、关心活着的人,就是从来不会关心我。他们已经有很多人关心了,也不差你一个,可是我没有一个亲人,就连我视为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也从来不曾将我放在眼里……”

过了许久,蓝熙之才低声道:“石良玉,你不能因为恨我,就伤害朱瑶瑶……”

石良玉冷冷地打断了她的话:“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朱涛这种伪君子,当初害死我父亲,现在是甘愿拿女儿抵债的,我又何必客气?”

蓝熙之想起朱弦对自己的冷淡和回避,忽然醒悟过来,他们一家明明知道女儿是嫁去做妾,可是还是遵循承诺把女儿嫁给石良玉。而这一切,除了朱涛对石家的愧疚,自己或多或少也应承担一些责任,因为,那天朱涛是以“皇后”之礼参拜自己的!作为石良玉口中的“大媒”,自己多少也给了朱家一些压力。

本朝的婚姻等级制度非常严格,许多渡江的大户,就是因为婚宦失类,从此被摒弃在大族的圈子里,沉沦下僚。朱家世代豪门高族,如今,堂堂丞相的嫡出独生女,竟然远嫁做妾,朱氏满门,今后,还如何抬得起头来?难怪根本没有什么贺客,满朝文武,谁好主动来“贺”丞相的女儿嫁做他人妾?

石良玉看看蓝熙之满脸的惊惶,忽然又笑了起来,“蓝熙之,我也可以不理会朱家,甚至可以马上放朱瑶瑶放回去……”

蓝熙之满怀期望地道:“真的?”

“只要你今天跟我走!只要你嫁给我!”

酸楚更加渗透进紧闭的心房,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稳住心神,淡淡道:“石良玉,你疯了!”

“对,我就是疯了……”石良玉惨笑一声,“我当然比不上萧卷,所以,喜欢你就是疯了。蓝熙之,从今以后,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了。”

他从怀里摸出一幅画来,刷刷刷几下撕得粉碎,扔在地上,转过身,狠狠地抽了“飒露紫”一鞭,“飒露紫”立即撒开四蹄跑了起来……

蓝熙之追上前几步,大声道:“石良玉……”

石良玉勒马,停下,却没有回头。

蓝熙之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石良玉等了好一会儿,身后还是静悄悄的。他绝望地狠狠一鞭抽在马背上,很快,人马就消失在了前面……

蓝熙之弯下腰去,随手捡了几片画纸。撕碎的画纸正是那天自己和朱弦离开时,石良玉没有画完的那幅画。她细细地拼了一下,画已经基本完成,只差最后点上眼睛了。

她清楚地记得,当他正要画眼睛时,忽然听得自己咳嗽一声,就赶紧去给自己拿衣服。可是,等他拿了衣服回来时,自己已经和朱弦离开了……

一阵风吹来,手里破碎的画纸散去,她看看远方,心里一阵茫然,一时之间,似乎忘记了回家的路到底在何方。

大黄马走走停停,蓝熙之看着中午变成黄昏然后又变成深夜,独自走在黑夜里,也不知道害怕。自从萧卷死后,她不知怎么就常常忽视了黑夜,也许,是清楚地知道再也不会有人那样怜惜自己,所以,那些本不该滋生的“娇矜”就悄悄地识趣地躲了起来,再然后,慢慢地就麻木了。

藏书楼的顶上依旧点着灯,看着这灯光,蓝熙之忽然有些清醒过来,至少,那是萧卷叫人点亮的灯。

她拍了拍大黄马,大黄马加快了速度,很快就跑到了门口。

福伯颤巍巍地守在门口,手里举着一盏灯:“蓝姑娘,这么晚才回来啊,天气冷,当心身体。”

“嗯。”

“再过几天就是除夕了,该准备年货了。”

“好吧,你看着办吧。”

躺在温暖的床上,一切又回到了熟悉的平静里。窗外,萧卷的墓碑永远在那个熟悉的位置,黑暗中也能准确辨识出来。

“唉,萧卷,我究竟还要熬过多少个这样漫长的夜晚才能够和你在一起啊?今晚你一定要来见我,我都快熬不下去了。”她伸手拉了被子将自己整个地捂住,在谁也听不见的深深的被窝里痛哭失声:“萧卷,你为什么要死?你为什么要死得那么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