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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葬礼(1 / 2)

谢昭的妈妈死活不让谢昭参加父亲的葬礼。

起初,谢昭苦苦哀求,但妈妈意见坚决。谢昭的爸爸从小就对谢昭很是疼爱,谢昭只要一闭上眼,就想起父亲小时候带他去动物园、教他学自行车、学游泳、给他买变形金刚,想起他决定学厨时父亲对自己的安慰和鼓励,再想起自己用第一个月工资给爸爸买礼物时爸爸的感动——谢昭至今一直认为他的父亲是他一生中最尊重最爱戴的人。可如今父亲去世了,他竟然连最后一面都见不了!

但,谢昭并不怪妈妈,一个刚失去丈夫的女人,当然不希望儿子再有任何闪失。是的,谢昭理智上理解妈妈的良苦用心,但在感情上他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这个现实,他心如刀绞,无法控制地朝妈妈和姐姐怒吼,发誓死也要见父亲最后一面。但母亲拉着姐姐以死相逼,她们的语言简短而坚决:你要去,我们就死给你看。

看着妈妈决绝的眼神,看着姐姐满脸的泪,谢昭颓然地瘫倒在沙发上,甚至没有力气点一点头。

妈妈和姐姐走了,反锁门了门,防盗门锁紧的机械声如刺在谢昭心头的刺,让他喘不过气来。

谢昭直直地坐在沙发上,根本无法止住流泪。只要一闭上眼,满眼都是父亲的影像,每个影像都让他陷入更深的痛苦之中。

过了一会儿,谢昭木然地走到窗边,呆呆地朝街上望去。虽然是周末,但是街道上人也不多,病毒大爆发以后,街上的男人越来越少,最近几个月更是一个不见,即使罕见地碰到一个,也是被口罩头套裹的严严实实。考米兹病毒犹如镶嵌在男人心脏上的一颗炸弹,稍有不慎,就会爆裂开来,刹那间夺走人的性命。

谢昭已经被母亲和姐姐在家里关了三个月了,三个月来,他被迫与父亲隔离——因为父亲得知病毒属性后担心他已经感染,为免传染儿子,谢昭的爸爸住进了租来的房子里。

这几个月来,谢昭连父亲都没见过几面,每次见面父亲也是匆匆忙忙,裹得里三层外三层,进门前还要用酒精喷遍全身,生怕身上还有没能被杀死的隐藏病毒。

最后,病毒的确没有传给儿子——至少现在看起来没有。而谢昭的父亲却走了,就在刚刚过去的晚上,他像所有中毒者一样,在很短的时间内先是轻微咳嗽,体温升高,然后浑身冒汗,神智逐渐不清,开始胡言乱语,继而大脑神经调节功能完全紊乱,随之失去自主行为能力,然后就是身体机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完全丧失功能,最终失去生命体征。妈妈没有跟谢昭描述这一切,但谢昭知道,因为他看电视上说过一万遍。他甚至不敢想父亲死时的样子,但又忍不住去想,一想,又是心如刀绞。

谢昭长叹一声,把眼神从窗外挪开,他瞥到电脑桌上的一本书,那是一本黑色封面的《特种兵健体手册》。谢昭的心再次像被针扎了一样剧痛起来——那本书是几年前父亲送他的。而今,他与父亲阴阳两隔,但却连父亲的最后一面都看不到。

谢昭的目光停在那本书上,他的嘴唇开始颤抖,两只手变得冰凉,他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不行,我必须见父亲最后一面!那怕是死掉,我也要见!

看了看表,离父亲遗体告别仪式的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谢昭盯着门看了几秒,忽然用全身的力气狠狠地用脚跺向防盗门,嵌入水泥墙面的门框发出闷响,墙上刮的大白掉了一些渣。谢昭本以为很容易就可以踹开,但跺了几十下后,他大腿木然,而却门依然固若金汤。谢昭愈发焦躁不安,他在家里找了一圈,没能找到任何利器——因为工具箱整个都被她妈妈拿走了。谢昭不安地在屋里转了又转,信念愈发强烈:我必须去见父亲最后一面,必须!!

最后,谢昭的目光停在了阳台。谢昭家的阳台与隔壁的阳台紧挨着,中间只隔不到一米。谢昭抿了抿嘴,抡起凳子就把阳台侧面的封闭式玻璃给砸了个粉碎,谢昭回身穿上鞋,又从卧室里拿出了玉石的健身球——那个是他买给父亲的生日礼物。把健身球狠狠地砸向了对面阳台,玻璃应声而碎。

隔壁本来住的是一对很和善的中年夫妻,有一个年幼的儿子,半年前父子两人双双死于考米兹病毒,自那之后,那个整天挂着笑脸的女主人就忽然消失了,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这房子就这么一直空着,像很这颗星球上很多失去了主人的房子一样。

谢昭拿了点钱,套上羽绒服,把厚厚的帽子死死地系上,一只脚踏在没了玻璃的窗框上,深深地吸了口气,猛地一窜,身子冲破隔壁阳台上残余的玻璃,重重地摔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