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天,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
刚才乌云密布快下雨,现在又是大日头。
晒得人只觉得心里烦躁。
小巷子旁的中医铺子,一台老式收音机里传来机械的女声:
“崇山市多云转晴,局部达到四十度。近日,因沿海天气骤变,多趟航班停飞……”
药铺门口,一张老式藤椅上,一个少年肚子上搭着一条毛巾,在午睡。
柜台上忙着包药的老人看到了,随手打开了一旁的风扇。
只见那少年,忽而眉头微皱,额头上沁出汗迹,腿猛烈的抖动了一下,竟然摔了下去。
“让你来看爷爷配药,结果又睡了过去。行了,赶紧起来,去买点酱油。”一个大嗓门的女声缓缓响起。
只见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从后院走出来,白了他一眼。拿起一个边角早就磨坏的钱包,取出十块钱。
想了想,又放回去。
拿出另一张五块钱:“诺,给你,买完就回来,别乱跑。”
少年睡眼朦胧的点点头,接过钱,穿着上人字拖就走了出去。
北地的夏天闷热又干燥,地面如滚滚的热浪,层层袭来。
崇山市在坐落在几座山峰的旁边,因此而得名,是个丢在华夏地图上,都找不到的小城市。
近几年的夏天越来越热,连这座临山靠水的小城,也只觉得难熬。
正值暑假,高考刚结束没多久,又是下午三点多,街上竟没几个人。
只几个刚午睡完的大爷大妈,拿个小板凳,坐在巷子口闲聊。
少年看到他们,愉快的打了招呼:
“张大妈,您新买的衣服挺好看啊!”
“呦,李大爷,这棋下的越来越好了!”
“陈姨,可以啊!您都广场舞c位了。”
大家都热情的应和着:“小九出门了啊?”
等少年走过去,看着那个瘦弱的背影。
刚才热情的大妈叹了口气:
“哎,也是个苦命的孩子。”
一旁的大爷也点点头。
有个脸生的新搬来的疑惑道:“这是谁啊?”
大妈回道:“祝家药铺的孩子,爸妈都不在了,跟着爷爷,还有姑姑,一起生活。”
“哦,那个药铺啊,我去过,坐镇的老医生,药到病除的。”
“可不是吗,祝老爷子一辈子行医看病的,在我们这里口碑那是好。
就是可惜了,一个儿子早年就不在了,只留下一个孩子。一个女儿呢,啧啧,快四十了,还没有结婚呢……”
“哎呀,这么大了,还单身啊?”
“可不是嘛,眼光高。而且啊,她还提了个要求。
就是别管什么时候,都要带着这个孩子。这要求一提好不好,人家男方哪里乐意?所以,最后多少都谈崩了……”
祝九龄拿了酱油,一边晃着往回走,一边抬头看了看灼目的太阳。
那刺眼的光线,透过手掌,照出一层红晕。
他忽然觉得,梦中的画面好似就在眼前。
原来,从有记忆开始,他就会时不时的做同样一个梦。
梦里有烈火在燃烧着,那是一种赤紫色,近乎诡异的火焰……
天地的界限都不再分明。
而他,却好像在旁观这一切。
然后,烈火中有一个人影,缓缓转头看向自己。
可每次,等到他就要看到对方的模样时,那梦就戛然而止了。
就和今天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