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纷扬扬的灰尘中，大同总兵王威忧心忡忡，他看见了城墙外来来往往奔腾的骑兵，不用想也知道是去劫掠周围的乡镇去了，他不是心疼周围的老百姓，而是担心自己的官帽子不保。
“周围的卫所有回应吗？”王威感觉自己有些口干舌燥，脑袋不由自主的偏了偏，这是因为过度紧张血压升高的原因。
“启禀军门，白云右卫前千户所遭袭，损失惨重，万全左卫、万全右卫受击折损大半，已经溃退到了白羊城内，万全左卫指挥使杨佑战死。
另镇驱虏卫、扬威卫、石井千户所、右玉军民司亦损失惨重。”旁边的参将余右荣回答道。
“万全右卫卫指挥使闫方云呢？”王威知道这个时候就得杀鸡儆猴了，要不然这帮人都出工不力，大周承平百年，这些个军头从来都是有便宜就上，没便宜就跑，你不去死，难道要总爷我去死吗？
“正在白云城内养伤。”余有容顿时就明白了自家老大人是想要杀鸡儆猴。
“闫方云畏敌如虎、临阵脱逃立斩不赦。”王威眯着眼略加思索了片刻，就下了决心。
这个闫方云有错吗？没有错，但这个时候就需要有人来背锅，错就错在他不是自己的人，而是万全都司（注①）都指挥使闫可行的人，但光一个卫指挥使似乎怕是背不起大同防线一触即溃，糜烂百里的锅啊。
“另，万全都司都指挥使督战不利、避战不出、以至战事糜烂至此，本督也要参他一本。”
一番言辞堪称是大义凛然，全然忘了自己也是龟缩在城里不敢应战，坐视贼寇抢掠百姓、奸淫妇女。
其实万全都司都指挥使和大同总兵之间的矛盾由来已久，可以追溯到太宗孝景昭皇帝元熙二年（洪武二十七年），万全都司刚刚设立的时候。
这很简单万全都司的治所白羊城和大同总兵的治所大同城太近了，只有一百多里，双方就管辖权这件事情上扯皮了一百多年，历任的大同总兵和万全都司都指挥使都想废掉对方这个建制。
虽然这个问题上万全都司一直都是弱势的一方，但大同总兵一直找不到废掉万全都司的充足理由，很简单万全都司直面闪米特人的锋芒，废不得。
何况，假设真的废掉了万全都司，万全都司下设的九个卫和四个羁縻卫也不可能全都被自己吃下，反而会让隔壁宣府会坐收渔翁之利，白白吃进几个卫，因此历任总兵一直是想废但又不敢让万全都司真的废了。
不过，最近几年万全都司的四个羁縻卫全都起兵叛乱，西线的四个卫基本上都废了，正好是废掉万全都司的大好时机，作为一个老辣的政客，他可不会放过这个大好时机。
什么国家大义，还能抵得上手里实打实的兵权吗？他在大同坐镇八年靠的是宣大总督涂总睿提携，靠的是手下人的效命，而不是什么国家大义。
废掉万全都司，他起码就能拿到一个参将、两个游击将军、五个卫指挥使的空缺，这就是三万多人的兵权，哪怕是吃一半空饷也有一万多人啊。
朝堂上的兖兖诸公给他面子，是真的靠自己脸大吗？不是，靠的是他手里的三千精锐骑兵，要是真的把这点老底子打光了，谁还把自己当人看？不过是一条老狗罢了。
“看，军门这些蛮子开始砍树了，似乎是在修攻城的器械。”余右荣看着远方倒下的树木，顿时就明白这些蛮夷想要干什么了。
“稍安勿躁，我大同城乃是西北第一雄城，城高墙厚，更有二十多丈宽的护城河，就是再来十万人也攻不下。”王威对此很了解，因为他主持过城墙的修葺，城墙多厚多硬他不知道吗？
……
结束了一天忙碌，王源回到了自己屋子里，在漆黑一片中，他看见自己床上坐着一个人影，用打火机点着油灯才发现是槐花。
“你怎么来了？”王源对于基本的封建礼教还是知道的，在这个时代，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光是流言蜚语足以压死任何一个女人。
槐花没有解释什么，只是默默的从地上端起一盆水放在地上：“洗脚。”
“是谁的主意？”王源知道，这绝对不是她的主意，一个没结婚的小姑娘，断然没有这么大的胆量干这事。
“俺就想吃几顿饱饭。”槐花低下头，看着脚尖，她的那草鞋破破烂烂，就好像她如同野草一样的人生破破烂烂。
王源没有答复，只是默默的坐下处理事情，等到十点多的时候，肚子有些饿了，回头看见槐花还在那，她知道这八成是许氏的主意。
“俺不要名分，只想吃几顿饱饭。”槐花重复的说着这么一句话。
“行吧。”王源坐下坦然接受着别人给自己洗脚。
洗完脚，槐花起身出去倒水，王源在思考怎么安顿这么一个人，至于装圣人？他可不是什么圣人。
直面自己的欲望，并不丢人，连自己的本心都不敢直面的人，才是软蛋。
独怜幽草涧边生，
上有黄鹂深树鸣。
春潮带雨晚来急，
野渡无人舟自横。
一气纵贯平青云，
画作有时写还无。
清晨
“你腿脚不方便，就先歇息几天吧。”王源作为一个政治生物注定了这一辈子不可能娶一个农家出身的妻子，但也不至于翻脸不认人。
和小仙女想象的不一样，古代从来没有一夫多妻，除非皇帝下令才有所谓的“平妻”，但那也只是待遇等于妻子，而不是真正的妻，照样不能上族谱，死后照样没资格和丈夫合葬，没有资格进祠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