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家成从宿舍出来，到街上透口气。
晚上九点多，外头的人还挺多。
他在这片西郊生活了将近六年，培训班成立的第二年他就来了，那时的老板李勋也还是个刚大学毕业的愣头青，从学校出来就认定了要办美术考前班，于是在西郊租下几间平房创立了卓艺画室。
据李勋说，卓艺成立的第一年他负债累累，穷的连饭都吃不起。
第二年他勉强还完了债，挣得钱又拿来租更好的场地，还是一分没剩。也是在这一年，刘家成拿着美院的专业课合格证来到画室复读，凭借那张合格证，他可以不交学费同时免住宿费，因为画室也需要几个画的好的给撑场子，不然拿什么吸引生源？
第一年复读的时候，刘家成信心满满，那年他才十八岁，他觉得复读一年肯定能考进美院。
因为刘家成画的好，所以画室的学生都愿意和他玩，他是画室里的红人，身旁还跟着个漂亮的女朋友。
但是连刘家成自己也没想到，眨眼的功夫，他已经复读了六个年头，女朋友离开了，身边的同学、学生或考进大学，或退出了这场人生的豪赌，只有他一个人还在坚持。
现在的卓艺已经在圈内有了点名气，常驻的代课老师有6个，生源稳定在300左右，盈利不在话下。
画室一直在走上坡路，可是刘家成却一直在走下坡路，虽然他每年还是都能拿到美院的专业合格证，但大家对他那张证的态度，也是一年不如一年。
他觉得自己越来越被边缘化，大家提起他，总会说他已经复读了六年，今年都二十四岁了，上大学的人都已经毕业了，速度快的甚至已经结婚生子…。
刘家成觉得压力大，他不知道自己的美院梦还能坚持多久。
漫无目的的在街上晃荡着，秋风迎面吹来，更添惆怅。
刘家成叹了口气，看见前边儿路灯底下有个摆摊的人，个子小小的缩在衬衣里，手上好像还捧了本书。
他觉得有趣便走了上去，蹲下身看着摆在帆布摊上的袜子、剪刀、钥匙扣，刘家成从骨子里喜欢这些小东西，很有生活的气息。
“这袜子怎么卖？”他拿起一双烟灰色的棉袜问摊主。
“四块钱一双，”陈晓雪从英语课本里抬起脸，才要说十块钱三双，便看见了眼前的男人，她一眼认出对方是那个陪着漂亮女朋友买牛仔裤，挑了一上午最后跑了的小气男人。
“就是四块一双！”陈晓雪说完接着低头看书，她讨厌这个男人。
刘家成也认出了她，那次陪着倩倩买裤子，他对桌子上的高考语文模拟试卷印象深刻，顺带着也就留意了一眼那个小售货员。
他是学画画的，对人的脸部特征抓取的特别快，他见过的人，再相见几乎都能认出来。
“十块钱三双行吗？”刘家成还了个价，附近有个夜市街，一样的袜子都是这么卖。
陈晓雪头都没抬，直截了当的说：“不还价！”
刘家成笑笑，明白过来对方肯定也认出了自己。
上次带着倩倩去她店里买衣服，挑了一上午试了一大堆，最后啥也没买，刘家成当时在气头上，没考虑售货员忙了大半天最后被放鸽子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