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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章 意象与象征性(2 / 3)

四、神话、童话的象征性

弗洛伊德、荣格和弗洛姆等心理动力学大师都用释梦的手法解释过一些神话或童话。

弗洛姆对《圣经》中的约伯的故事、对童话故事《小红帽》等做过精美的分析。[5]

我还是分析一个其他的童话吧。

睡美人的故事估计是大家都很熟悉的。但是为了防止个别读者一时记不清楚故事细节,我还是再讲一遍故事梗概。国王和王后生了一个很漂亮的小女孩,12个善良的女巫被邀请参加宴会,她们纷纷给这个女孩祝福。有的祝她健康,有的祝她快乐……在第11个女巫刚刚说完祝福后,突然门外闯进来一个恶女巫,她因为未受到邀请而不满,就诅咒说:“这个女孩将在15岁被纺锤刺死。”第12个女巫听她这样说了之后,为了挽回,就说:“她不是死,只是睡着了。”

国王和王后怕恶女巫的诅咒实现,决心不让这个公主遇到纺锤,他们不让公主出门,在宫中也决不允许有纺锤出现。

在公主15岁那年,有一次她发现宫中有一处谁也不许进去的房子。好奇心驱使她进去,结果她发现在这个房子中有一个老太婆在纺线。小姑娘好奇地问老太婆这是什么,并在老太婆的怂恿下试着纺线,结果被纺锤刺伤手指出血,倒下去“睡着了”。原来这个老太婆就是恶巫婆。

小公主睡着了,大家都很伤心,接着,国王、王后以及宫里所有的人都睡着了。宫殿外长满了多刺的玫瑰花,把宫殿包围在其中。

许多王子都想进入这个宫殿,但是都被玫瑰的刺刺死。

100年后,有一个格外优秀的王子来到了。他不怕危险,要进入宫殿。因为巫婆的魔力在100年后已经失效(好像魔力像超市商品一样,也是有保质期的;或者就是像一个限时版的试用软件),所以玫瑰花打开了路,王子走进宫殿,看到了睡着的公主。公主很美丽,王子忍不住吻了她。这一吻唤醒了公主,接着,所有的人都醒了。

王子和公主从此过着快乐的生活。

用释梦的方法完全可以解释这个故事:

国王和王后代表父母。12个女巫实际上代表的是12个月。而未被邀请的第13个女巫(13这个数字在基督教中是不祥的数字)代表意外。“纺锤刺死”在这里象征着性的伤害(因为纺锤的形状很像男性性器)。

因为害怕女儿在性上出现问题,父母尽可能不让女儿接触性(纺锤)。

但是,在青春期到来后,也就是15岁左右,女孩子还是遇到了性的问题。在恶巫婆的怂恿下(这个巫婆也可以说象征着命运女神),她接触了性,并受到性的伤害。

刺破出血可以作为失去处女的象征,手指出血也可能是和手淫有关。

死亡,在象征的语言中未必代表死,只是代表失去了生命力,“死气沉沉”。因为性的问题的干扰,这个女孩子失去了活力。

美丽但是多刺的玫瑰代表的是她的性格,她会刺伤别人。一个个被刺死的王子,代表被她伤害过的男孩子。进入宫殿,代表进入她的内心(或者也包括身体)。

后来,当时光渐渐逝去,性的伤害带来的影响不那么严重了,她才让一个男孩子接近,让他进入自己的内心。这个男孩子的爱和美好的性(用吻代表)唤醒了她,使她重新获得生命的活力。

可见,童话中的象征语言和梦中的是一样的。

五、原始人和儿童认知的象征性

在原始人的心目中,象征不仅仅是一种比喻的手段,而且是一个现实。比如,回乔尔人认为,“鸟,特别是鹰……能听见一切。它的羽毛也有这种能力……在回乔尔人的眼中,羽毛是健康、生命和幸福的象征。”还有,在一些原始人的观念中,“神和女神是蛇……神和女神的水池和水泉也是蛇;而神所用的权杖也是蛇。”[6]

儿童也自发地使用象征性的思维。

一个心理学家举例说,“一个女孩学开店,她的母亲从她那儿买了点东西,说是第二天派人来取,为了使第二天快点来到,她就走到自己的‘店铺’,站在那里,认真地大声地打了几声鼾,这就表示过了一夜,接着她满意地说,现在是早晨了”。[7]

六、瑜伽和气功修炼中的象征性

瑜伽和气功修炼中,经常会引发象征性的意象。

这些意象往往会是鬼神动物等形象,有的气功师会把这些形象看做是一种真实的存在——他们认为真的有鬼神存在,而当人们“开了天眼”,就可以看到这些鬼神。当然,说实话,看到“鬼”实际上只可以说是“开了鬼眼”,而说不上是开“天眼”。

虽然不敢公开说,他们认定世界上是“有鬼”的,理由是他们自己就看到过,他们自豪地想:“你们不承认是因为你们没有见到过。”当然,没有见到过鬼神的人是大多数。但是我也是看到过的,不过看到过并不足以证明鬼神存在。也许你看到的这些东西只是一种幻觉,并不是一种实体。

这些你看到的东西,实际上是潜意识中的,具体说是集体潜意识中的原始意象。

这些原始意象是有象征性的,比如,“鬼”象征着心理的矛盾、死亡的本能,蛇象征着直觉、神秘等。在练气功出现幻觉时看到这些形象,和在梦里梦见这些形象,完全是一个道理。现代人已经不把梦中的东西当真了,但是还有些人把幻觉当真。这是很危险的,假如幻觉中的形象很可怕,而你却认为它是真的,你就和精神病相差不多了。

以后,我要专用一节讲“心理现实性”这个问题。要是不知道什么是心理现实性,人很容易走进迷信的误区,或者相反,走进机械的唯物主义观点中。

第二节 艺术家和精神病的相似

一个人在做梦,文学家在想象,巫师沉入一种恍惚的状态,瑜伽师在修习,精神病人在发病,原始人在思考……这些人是如此的不同,如果我说他们都是在使用同样的象征性的认知,也许他们之中的一些人会很不满,比如文学家大概会很生气地说:“怎么把我和精神病人相提并论?”不过,我相信也有很多文学家不是这样愤怒,因为他们自己也发现了自己和精神病人之间有一些相似的地方。文学家是这样,画家、演员也是这样。昨天我就看到一个艺术家,他表达了类似的看法:艺术家有些像精神病人,他们再往前走一步就可能会成为精神病人。

这个说法从经验上看似乎有一定道理,艺术家后来患了精神病的似乎要比一般人多。K.R.詹姆森在一个综述报告中总结说,“创造力和情感障碍是紧密联系着的”[8]。

这个报告中说:“历史上有许多这样的‘天才疯子’的先例。欧洲18、19世纪有多位显赫的诗人,像威廉·布莱克、拜伦和阿尔弗雷德,丁尼生描述了他们感受到的极端的情绪波动的体验;现代美国诗人小贝尔曼,兰德尔·杰瑞,罗伯特·洛厄尔,西尔维哑·波拉丝,西奥多·罗赛克,德尔莫·施瓦兹和安妮·塞丝顿在一生中都曾因情感障碍(躁狂或抑郁)而住过院;许多画家和作曲家(凡·高,乔治·奥基夫,查尔斯·明格斯和罗伯特·舒曼)也经受过同样的痛苦。

“20世纪70年代,衣阿华州立大学的N.C.安德森进行了首例严格的研究:使用定式检查法,设对照组进行严格的诊断。她调查了30位创造性强的作家,发现在他们中间情感障碍和酒精依赖的发生率很高。80%的人有至少一次的重性抑郁、轻躁狂或躁狂的发作,43%的人有轻躁狂或躁狂的病史。而且,与对照组的亲属相比,作家的亲属表现出较强的创造性和有较多的情感障碍患者。

“几年后,我(K.R.詹姆森)对英国的47位作家和视觉艺术家进行了研究。我选取其中的佼佼者以便更好地进行创造力的研究,画家和雕塑家是皇家艺术协会的成员。我发现:38%的艺术家和作家曾接受过情感障碍的治疗,其中的3/4需要药物或住院治疗;一半的诗人需要广泛的监护。

“圣地亚哥加利福尼亚大学的H.S.安凯斯尔和他的妻子孟菲斯市田纳西大学的卡伦·安凯斯尔,紧接着对20位获奖的欧洲作家、画家、雕塑家和诗人进行了调查。其中的2/3的人表现出躁郁症或有轻躁狂的倾向;一半的人有过至少一次的重性抑郁发作。伦敦玛丽医院还发现在世的抑郁情调的作曲家中也有类似的倾向。斯图亚特·A.蒙哥马利和他的妻子迪尔克·B.蒙哥马利近来检查了50位英国现代诗人,1/4符合抑郁症或躁狂——抑郁症的诊断;其自杀率是普通人的6倍。

“露丝·L.理查德和她的哈佛大学同事设立了一种系统方法以评价特定创造活动中原始思维的程度,并用于评价躁狂患者样本的创造性;与没有精神病史的人相比,他们有较高的创造性。

“1992年,肯塔基大学的阿诺德·M.路德维格发表了一个对20世纪1005名艺术家、作家和其他专业人员的大范围的普查报告,其中有些人还在接受治疗。他发现:艺术家和作家的精神病、自杀、情感障碍和物质滥用情况是其他商业、科学和社会成功人士的2~3倍。诗人的躁狂或精神病、住院情况最多见,他们自杀的可能性是普通人的18倍。在对36位英国1705-1805年的著名诗人传记的详细研究发现,精神病和严重心理问题同样很多见。这些诗人患躁狂抑郁症的可能性是同时代人的30倍,患精神病的可能性是普通人的20倍,自杀的可能性是5倍。

“这些可靠的研究都证实:具有创造性的个人,情感障碍的发病率明显多于其他人群。”

那么,为什么艺术家会和精神病有这样的关系呢?

K.R.詹姆森的报告中说:“对轻躁狂患者的语言研究发现,他们喜欢用押韵和音联意联的情况明显多于常人。他们使用自创词3倍于常人。而且,在特殊的测试中,他们罗列同义词或形成词语联系的速度明显快于常人……但是,这种认知的改变状态显然促进了独特观念和思维的联系。”

艺术家有些像精神病人,但是他们显然不是。精神病人可以说成是“醒着做梦的人”,但是我们却不能说做梦的人就是患精神病。在这些不同的人和不同的状态之间,有相似的地方,也有不同的地方。

我们可以给出一个解释:艺术家和精神病人不是一回事,但是他们都使用“原始的认知”。原始认知才是他们相似的表现的来源。精神病人的原始认知占优势,所以假如他们和现实的联系还没有完全丧失,在某些条件满足时,更容易进行艺术创造。

第三节 象征是“心的语言”

人有不同的认知方式,逻辑思维是一种,这是我们日常意识中主要的认知方式。有的人会认为这是人类唯一的认知方式,但是实际上,人还有另一种更原始的认知,这个原始认知,精神分析的始祖弗洛伊德称为“初级认知过程”(或译为原发过程)。

象征是原始认知的主要方式。

在前面我们引用过弗洛伊德的话,“这种象征并非是梦所特有,而是潜意识意念的特征”,不过在我看来,与其说这种象征是潜意识意念(idea)的特征,不如说是原始认知的特征。

象征和逻辑思维不同。

逻辑思维所用的基本“部件”是概念,组合这些概念用的是逻辑,比如同一律等(虽然人们不总是有意识地应用这些定律),由概念形成命题,用命题进行推理。逻辑思维的过程如同建一座房子,概念是砖,逻辑是水泥,命题是预制件,推理过程是建房。

象征的基本“部件”主要是意象,而处理这些部件的方式不是平常的逻辑,而是一种原始的“逻辑”,原始逻辑注意的是“相似性”,一旦它在两个意象中发现相似性,就以此在这两个意象间建立了联系。蛇的形象类似男性性器,所以在原始认知中,蛇就可以作为男性性器的象征。这个过程不像逻辑思维那样确定,是一个模糊的从而也就是灵活的过程。

象征还有一个重要的特点,就是它和情绪的关联更加直接。逻辑思维和情绪的关系是间接的,在进行逻辑思维时,人的情绪较为“冷静”。而每一个象征都浸染着情绪。因此,如果说逻辑思维是“头脑”的语言,象征就可以说是“心的语言”。

逻辑思维的功能是客观地观察世界,而原始认知的功能是“主观地”或者说体验性地观察,观察自己的心灵和这个心灵中映射出来的世界。因为观察的重点是心灵,所以象征更应该称为“心的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