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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中山大学语言历史研究所周刊》论文(2 / 2)

此点虽无关大体,然此言实乖历史常识。按武帝晚年亦深悔早年之远略,其罢轮台设尉之议,实与元帝之弃珠崖同调。故班固谓,“末年遂弃轮台之地,而下哀痛之诏,岂非仁圣之所悔哉!”(《汉书·西域传》赞)读者或顾君如欲知此诏,可检《汉书·西域传》“渠犁城”条,兹不赘引。

评顾颉刚《春秋时代的孔子和汉代的孔子》(该刊第五期)

顾君此文略谓以圣人为理想中最高之人格,始见于《论语》。孔子只以君子自居,未尝以圣人自许。孔子卒后,因其人格之伟大,世人之期许,及门弟子之宣传,遂成为圣人。战国人渐加附会,视为能未卜先知之人。及汉代纬书,则直以孔子为神怪之人物。此皆非孔子所及料者矣。

此文大体上极允当,然亦有谬误。如云,“我们读《论语》,便可知道他修养的意味极重,政治的意味很少;不像孟子,他终日汲汲要行王政治,要救民于水火之中”。实则就《论语》考之,孔子救世之热情,初未尝减于孟子。(不过其时游说之风未盛,故《论语》中无如孟子游说人主之辞耳。)试观时人对孔子之批评,微生亩则谓“丘何为是栖栖者欤?毋乃为佞乎?”石门之晨门,则谓“是知其不可而为之者欤”。孔子之自期,则谓“苟有用我者,期月而已可也,三年有成”。其后晚年不遇,则有“凤鸟不至,河不出图”之叹。以上仅就记忆所及者举之,若取原书逐章寻索,必不止此。又如《佛胜》《公山》及《子见南子》三章,以崔东壁指为伪,兹不引。何得谓孔子“政治的意味很少”?

评胡适《论左传之可信及其性质》(该刊第一期)

胡君此文乃节译瑞典学者珂罗崛伦(B.Karlgen,其汉文名曰高本汉)之作而间有评论,珂氏之书今已有译本(上海新月书店出版),胡君之评论亦有极不中肯者,如云,“用K(指珂氏)比较周秦西汉的文字结果,我们可以得恰相反的结论。……如果周秦西汉古书中没有和《左传》同样的文法,那么,我们不可以说《左传》是西汉晚年的作品吗”。不知珂氏之不采此结论者实自有故,因彼在前篇已证明司马迁确曾见左氏之书,且采用之也。

评余永梁《粜(费)誓的时代考》(该刊第一期)

余君此文谓《书·序》以为《费誓》纪伯禽时事者谬,此篇乃鲁僖公时人所作,纪鲁僖公时事者。其主要证据:(1)从古彝器考之,周初人称徐为“徐方”,而《费誓》有徐戎之名,显为春秋时人语,又《费誓》文体与《秦誓》同,《秦誓》作于鲁僖公时。(2)鲁僖公有伐徐戎之事(见《左传》及《诗·鲁颂·闷宫》),而费地与《闷宫》所纪用兵之地合。此文考证极精细,然其结论似尚未十分稳固,因第

(1)证据只能证明《费誓》作于春秋时,而不能证其所记为春秋时

事;第(2)证据只能证明鲁僖公时亦有伐徐戎而用兵于费之事,不能反证伯禽时无同样之事也。

原载《大公报·文学副刊》第8期,1928年2月27日;后载《中山大学语言历史研究所周刊》第2卷第19期,1928年3月6日;今据后者录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