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大嫂挺着个大肚子，言辞激烈地打断何厂长的话：“这件事分明就是你在贪钱，我们祖祖辈辈的地，你说是你的，就成你的了？！”
她看向杜河：“同志，就是他，他卖了我们村子的地，你可一定要为我们做主！”
杜河没理吴大嫂，看向何厂长：“批地的文书都在吗？”
“在在在！”
何厂长连连点头，从随声的包里取出了批地文书。
杜河仔细看了一下，确实没有问题。
上边显示，十年前，农业局将这一片集体用地征用为国有地权，然后批给了农机厂使用。
农机厂每年向农业局支付租金，一共支付十年，土地使用权就彻底归农机厂。
今年年初正好是十年。
而农业局则根据合同，将这些租金抽成后，发给村子作为补助，补助也同样为期十年。
所以说……
刚才在厂子外，秦叔爷说厂子给村里付租金租地，其实是不对的。
土地早就不属于村子，村民拿的钱是农业局的补助款，而非土地租金。
而且十年期满，农机厂今年不给农业局、村子钱，也是合乎规定的。
他随手一掀，却又在批地文书下边，看到了一页授权书，上边密密麻麻写满了人名，按满了手印。
杜河仔细一看，授权书打头是一行字——沙坪农机厂授权转让文书。
他疑惑地问：“这是？”
“这是我们厂子的授权书。”何厂长接过授权书，指着上边解释道：“前年农机厂国改民，厂权归所有职工共有，要买卖厂子需要经过三之二以上的职工同意。”
“厂子虽然倒闭了，这一条也还生效，我求爷爷告奶奶才说服了三分之二的职工，签了这转让书。”
听到何厂长的话，杜河点了点头。
从文书上看，何厂长这边没什么问题，完全合乎法律。
杜河想了想，先放下厂权转让不管，拿起那份批地文书，来到秦叔爷面前，将土地性质的变化给秦叔爷讲了一遍。
“叔爷，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这块地人家何厂长有法律依据，是国家的而不是村子的，他们是有权利转让的，你们拿的也不是租金而是补助。”
杜河轻声细语问道：“您看……”
语毕，眼瞅着吴大嫂又竖起眉头要说什么，他目光一冷：“你先别说话！”
吴大嫂一噎。
看到杜河的脸色不太好看，怕官的心思还是占了上风，悻悻地闭上了嘴。
而这一头，秦叔爷却是扶着拐杖，声音苍老：“这位同志，什么租金、补助的我不太清楚，我就想问问，按咱们上头的规定，更改土地性质要召开村民大会，还要一次性补偿对不对？”
“可老朽十年前还算是耳聪目明，天天呆在村子里，怎么就没见过这村民大会、一次性补偿呢？”
语毕，秦叔爷脸上带着些疑惑，看了众人一圈，视线又落在杜河身上。
杜河一怔，心中微凛。
这秦叔爷是个厉害角色啊。
在厂子外，自己看这秦叔爷一口一个大人，还以为是个老糊涂的老古董。
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厉害？
在装糊涂？！
要不然，一个张口闭口“大人”的老头，从哪知道改变土地性质的具体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