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的不说,杜河从最开始在宋晓亮、祝玉龙那儿开始练出来的演技,还是一流的。
他这一番声情并茂的表演,直接将眼睛毒辣的优秀记者余霜给蒙住了。
余霜虽然有极高的职业素养,但是哪见识过杜河这种厚脸皮、野路子啊?
听到杜河最后的话,她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杜先生,专访还是我们商量着来,比上次的干货多一点就行。”
这正是杜河的用意。
只要姿态做得好,自己提出专访的规范,余霜会因为莫名的愧疚心,主动帮自己着想。
人心,是最值得深入研究的东西。
做戏做到底,杜河坚持道:“不行,这次是我对不起余小姐,专访必须要让余小姐满意。”
余霜更不好意思了:“杜先生别这么说,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知道商业上有很多东西不能说,杜先生没必要为了这个误会,泄露自己的商业机密。”
双方互相推脱了几次。
余霜急了,直接道:“杜先生,专访还是大家商量着来,你要是再这样,你就是、就是……就是不把我当朋友了。”
她主动承认自己是杜河的朋友了。
是杜河演技的原因,也是杜河带她吃的那碗烩面的原因,更是杜河这个人本身远超时代的特殊气场带来的结果。
“那好吧,能交到余小姐这个朋友,我三生有幸。”杜河装作无奈的样子,揉了揉眉心。
话说完之后,他见好就收,转移话题道:“怎么样,饭局上不是吃饭的地方吧?”
余霜回忆了一下,自己灌了一肚子的茶水,桌上摆盘精美的菜,好像的确没动几口,不是不想吃,而是真的没机会,要一直注意形象,集中精力应对在座的人。
想一想,单论吃饭的话,饭局上的饭,是比那碗街边小馆的烩面差远了。
余霜点了点头,问道:“这样的饭局,杜先生常参加?”
说话的时候,她想到了口花花的楚为雄,不自觉地皱了一下眉头。
在她看来,杜河和那五位老板看着完全不像是同样的人,怎么能相谈甚欢,交杯换盏?
杜河看到了余霜的皱眉,笑着道:“余小姐也知道,这年头,有权有势的要么进体制,要么成为国企干部,真正出来经商的,都是活不下去的农民、下岗工人,因为家庭原因,个人素质不见得有多高,但能成就一番事业,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是有闪光点的。”
“比如那位楚为雄楚老板,他看似口无遮拦,其实是在求一些本地官老爷办事的时候,被那些人影响的,因为官老爷们爱这套,其实他家里贤妻良母一儿一女,在家人亲戚的评价里,都是个绝世好男人,这样的人,你能说他坏?”
“再比如郭家庆郭厂长,是因为现在这个社会不求人、不阿谀奉承根本办不成事,所以他才那样,五年前他还是国企工人的时候,可是为了工友的津贴,能拍着桌子和厂长硬刚的人。”
“他们的肚腩,是为了要一张批条,伺候老爷们喝酒喝出来的,他们的狡诈,是被老爷们耍弄了太多次,吃亏吃出来的;一句话,人之所以变得不像你认知中的人,是被环境逼的。”
杜河三两句话,为余霜描写了一副完全不同于她以往所见的世间百态,作为新闻记者,她之前对这些事情也有耳闻,但何曾真正和这种东西接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