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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2 / 3)

就在那个原本一切都应该很美好的暑假,就在沈宁交了他的高考志愿的第二天,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彻底颠覆了沈非的家庭和生活。死神绕过了那些穷凶极恶的歹徒,绕过了那些风烛残年的老人,绕过了那些苟延残喘的病人,直接向他的父亲出手了。虽然他还年轻,虽然他还很有所作为,虽然他是两个孩子的父亲、是一个家庭的顶梁柱,但死神并没有因为这些而有所怜惜。父亲死后,母亲迅速地憔悴下去,她已经卧床一个多星期了。她似乎一下子老了十岁,那保养得良好的脸变枯黄了,皱纹毫不留情地爬上她的眼角和额上,如瀑的长发干枯的披散着,变成了累赘,也许父亲死了,母亲已找不到继续美丽的理由了。

这一天,他和沈宁照样在母亲旁边照顾着她。母亲同他说了几句话,就打发他出去玩。沈非知道母亲一向偏爱哥哥,就乖乖得出去了,但偷偷地在门后张望。沈宁跪在母亲的床头,抓住母亲的一只手,把脸埋在母亲的手掌里。

“妈妈,你一定要赶快好起来。爸爸走了,可是你还有我和小非,我们需要你,你要赶快要起来,好起来……”沈宁低声说着,声音急切而带着疲惫。

母亲抬起另一只手,抚摸着沈宁的头发。

“你爸爸活着的时候我不觉得,他死了才明白他对我来说有多重要,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他在包容我、支持我。现在我才知道他是我生命的支柱,他死了,我心里就永远缺了一角。人世间最宝贵的东西看来还是‘已失去’。”

“妈妈,你也是我的支柱啊,你一定不要有事。”

“傻孩子,你还小,妈妈不会永远都是你的支柱的,你会碰到一个你好女孩,让她成为你的支柱的。”

沈宁伏在那里,摇了摇头。

母亲轻轻叹了口气,又悠悠开口:“活到妈妈这个年纪,其实什么都可以看开了,什么该尝试的都已经尝试过了,即使有什么还没有尝试的,没有你爸爸的陪伴也已经没什么意义了。我现在唯一想尝试的就是,怎么早点去见你爸爸。”

沈宁迅速抬起头来,一张脸煞白着,眼睛里盛满了恐惧。

“妈妈,你怎么可以说这种话?你不要我和小非了吗?!”

母亲温柔的摩娑着沈宁的脸,“我的宁馨儿,”母亲通常都是直呼沈宁其名,偶尔也会这么亲昵的叫他,“我只是不放心你,你生性聪明而敏锐,但内心太过于纤细脆弱,如果是个女孩子,倒也令人怜爱,可是你是个男人。男人生来就意味着承受责任,你一定要更坚强,好好照顾弟弟,做像你爸爸那样的男人。我的宁馨儿,你听到了吗?”

沈宁站了起来,双手堵住耳朵,疯狂地喊:“我什么也没有听到,我什么也不想听,我只知道如果你敢抛弃我和小非,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

沈非躲在门后面,看母亲和哥哥似乎在争吵着什么,只是还小的他还不真正理解他们到底在吵什么,他又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就溜出去玩了。

第三天,他们发现母亲因为过量服用安眠药而永远睡着了。沈宁平静地看着母亲的睡容,自从和母亲最后一次谈话以后,他潜意识里已经意识到会发生什么事情,只是他一直拒绝相信这会变成真的。他只是不敢相信母亲真的会这么狠心,这么绝觉地抛下他和弟弟。

死神在这么短时间里两次光临这个家庭,彻底改变了这个家的气氛。父母的接连过世,沈非也很悲伤,可是他年纪还小,所能体会的感情尚浅,于是他的悲伤也相对的就小得多了,但对沈宁来说了就完全不一样了。

母亲过世以后,他总是把自己关在父母的房间里。他坐在书桌前,眼睛盯着母亲的照片,眼神却空洞茫然,落在照片后面不知名的一点。

妈妈,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就这么抛下我和小非?我只是你的小孩、你的宁馨儿,你怎么可以把悲伤让我一个人承担,这个家怎么可以让我一个人支撑呢?你要拿我怎么样啊?我报的学校都在外地,小非还这么小,他该怎么办呢?眼泪不自觉地往下滴,一滴、两滴,滴在相片上,沾湿了母亲的笑颜,模糊了沈宁的视线。

沈非偷偷地在门外看着,他当然知道哥哥在烦恼什么,好几次看见哥哥一边看着母亲的照片,一边看着他的录取通知书,暗暗流泪。家里所有的亲戚都在乡下,哥哥是不放心他一个人在家呆着。

他轻轻推开门,走到沈宁身边,小心翼翼地拉了拉沈宁的袖子,探询着问:“哥哥?”

沈宁转过身来,把沈非抱到膝上,“有什么事吗?”

沈非抬起手,擦掉沈宁还挂在脸上的泪珠,柔声道:“哥哥,你放心去读书吧。我一个人在家会乖乖地,我很会做饭的,会照顾自己,一个人也没关系的。要不,我下个学期住校好了,这样就不会感到寂寞了。”

沈宁愣了愣,随即就明白了,小非是在为自己解忧,他还这么小啊!

“去姑姑家好不好,姑姑还没有孩子,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我不要,我要住在自己家里,我真的会照顾自己的。而且姑姑那边的学校根本就不能好好上学,等我上高中的时候再回来会跟不上的。”沈非倔强地反对。

乡下的教育质量太差,这也是沈宁担心的另一个问题。可是,他怎么放心、怎么舍得让弟弟一个人在家,这么大的房子,他会孤单、会害怕的。沈宁犹豫不决,他摇了摇头。

“哥哥,你真的不要担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真的,我保证……”沈非见沈宁摇头,一双手紧张地抓紧沈宁的衣服,提高声音说道。

就这么一句话,沈宁的眼泪又忍不住流了下来,他紧紧地把沈非的头按在自己胸口,把头放在沈非的肩头。

冰冷的液体滴在沈非的脖子,沉重的质感,一滴又一滴,他不禁打了个寒颤。就在那一刻,有一种莫名的情愫在沈非心头滋长,他发誓要赶快长大,保护哥哥,再也不要让他流这种冰冷、沉重的液体,让自己的心泛起苦涩的涟漪。

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沈非终究还是要一个人生活。转眼三年就过去了,他过得还不错,虽然偶尔也会很寂寞,不过他的狐朋狗友不少,他鲜少让那种感觉侵蚀自己。何况每到寒暑假,哥哥就会回来陪自己,现在暑假又到了。明天,明天哥哥就回来,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不过,眼前还有一件让他烦恼的事情,那就是得大扫除啊。厨房是最需要彻底清洗的地方,哥哥的嘴巴很刁,要抓住男人的心首先要抓住男人的胃,当然要辛苦一点了。然后是哥哥的房间,又是个大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