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十一点多，村口挨着公路的空地人头攒动。
四周都是黑麻麻的，天寒地冻，一开口说话就会呼出白气。
“来了，来了——”眼力好体力壮的登高望远。
等候在空地上的男女老少哗啦一下涌到路边，有接闺女的，有接媳妇的，也有接妈妈的。
春节将至，服装厂打工的女工们集体返乡。
服装厂很贴心地包了大客车，送女工们返乡，一路上客车且行且下客，原本塞得满满的车厢已经空出一半，这是最后一站。
家就在前方，原本叽叽喳喳的车厢突然变得安静，没人说话，都睁大了眼睛看黑漆漆的窗外，什么也看不见，却又觉得什么都好看。
大客车喘着气停下来，车里的小灯跟着亮起来，车门打开。
若干个脑袋探进来，熟悉的乡音杂乱的响起。
“桂珍——”
“小英——”
“小萍——”
“妈妈——”
脑袋们急切的呼唤着各自的亲人。
“小茹——”
听到自己的名字，诸葛小茹一下站起来，大声的答应。
诸葛援朝紧张地举着手电筒，白龙珠踮起脚尖伸长了脖子，竭力地想要越过众人的头顶，一眼看到车厢里面。
诸葛小茹穿着一件咖啡色的棉服，黑色的裤子，脚上一双咖啡色的保暖鞋，手上拎着一个麻袋跟在同村的小媳妇们后面下车。
白龙珠抢先一步，一把夺过她手里的麻袋，还行，拎着不是很重。
“没瘦，没瘦。”诸葛援朝盯着诸葛小茹的脸，嗫嚅道。
诸葛小茹不但没瘦，还长胖了，脸蛋圆圆的，个子似乎也长高了，走的时候还是个小女孩的样子，现在有点像个大姑娘了。
诸葛援朝骑在三轮车上，招呼她们母女两个上车，他说话比以前清楚了，只是听着有点大舌头。
自行车骑不了，骑三轮车却是一点问题没有。
“豁冷的，坐什么车，走走好了。”白龙珠不肯坐车。
诸葛小茹也不坐。
诸葛援朝只得放慢了速度，迁就她们的步伐，慢慢的往家骑。
白龙珠一眼又一眼地盯着诸葛小茹看，像是怎么也看不够，真成大姑娘了，个子都比她高了。
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呀！”白龙珠毫无征兆的叫一声。
诸葛援朝被她吓得一个哆嗦。
“辫子怎么没了？”白龙珠摸摸诸葛小茹的脑袋，又黑又粗的麻花辫不见了，只剩下一个学生头。
诸葛援朝也回头直愣愣的盯着她看。
“这个发型流行，留辫子就变村姑小芳了。”诸葛小茹很是轻松的摇摇异常轻松的脑袋。
“剪了好，剪了好，那么长的头发要抢身体的营养。”白龙珠松了一口气。
诸葛小茹抬手摸摸自己的短发，早上五点就要起床，晚上十二点才下班，留那么长的头发实在是费事，而且她那一头长发还卖了钱。
“爸妈，你们猜，我的辫子卖了多少钱？”诸葛小茹有些得意的问。
“那能值多少钱？”白龙珠笑道。
“150！”诸葛小茹咧开嘴笑。
“能值那么多呢？！”白龙珠配合着发出惊叹的语气，心里有些难过，以前也有人来村里收辫子，小茹是爱发如命，无论如何也不舍得剪头发，现在一剪就剪成这么短。
“手上长冻疮了吗？”白龙珠一把抓过她的手，仔仔细细的摸。
家信里诸葛小茹已经写了，今年冬天她没长冻疮。
可能是因为两只手总是活动，越活动就不容易生冻疮，也可能是殷俊给的狍子油起了作用。
经过殷俊家的小矮屋，诸葛小茹特意看了一眼，这一看不禁一愣，小矮屋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两层小洋楼，还有高高的围墙，崭新的大铁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