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锦年在一个艳阳高照,万里无云的好天气来医院看望木棉。
推她去楼下花园散步,她的两条小腿是粉碎性骨折,要想完全痊愈至少要一两年时间。
“爸,我妈是不是已经死了,跟我同一天出的车祸?我老是梦见她,没有脑袋?”木棉仰脸困惑的问他。
吴锦年一下停下来,眼里闪过痛楚,沉默的望着她。
木棉仔细观察他脸上的表情,怀疑得到证实,妈妈真的死了。
吴锦年抬起一只手轻轻放到她的脑袋上,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她。
“我想去看看她。”木棉垂下头,睁大了眼睛木然的盯着地面。
吴锦年拿出手机,翻出里面的照片送到她眼前。
木洁躺在鲜花簇拥的水晶棺里,脸上涂着厚厚的粉,像个假人,木棉摸着屏幕,幸好,脑袋还在。
下一张是她的墓碑。
“本来想等你醒来,外婆觉得应该入土为安,等你出院,再回去看她。”吴锦年艰难的低声道。
“爸,你难过吗?”木棉仰头直勾勾的审视他。
吴锦年痛苦的吞下涌上来的血腥味,“我愿意付出一切换回她——”他深深的皱眉道。
木棉握住他的大手,他的手冰凉,她相信他的话,只是觉得仅有痛苦似乎还不够,痛苦之后呢,他的生活还是照常,他不是应该心碎而死吗?
为什么他还活得好好的,只是瘦了一点而已。
“小棉,爸爸要去党校进修三个月,出院后,你想去哪里住,回家有阿姨照顾你,去外婆家,还是去小眉阿姨家?”吴锦年问她的意见。
“外婆家。”木棉答道。
吴锦年面露难色,岳母对他成见很大,木洁不在了,岳母可能也不想照顾木棉。
“外婆年纪大了,没有力气——”
“我能自力更生。”木棉打断他的话,按着轮椅按钮,轮椅一下嗖的滑出老远。
出院那天,时眉开车送她回去。
时凤麟一脸沉默着坐在副驾驶座上。
木棉直勾勾的看着窗外,时眉说了什么,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时家姐弟终于走了。
大房子里鸦雀无声,木母神经衰弱,受不了一点噪音,两个保姆都成了避猫鼠。
“外婆,您陪我一起去看我妈。”木棉滑着轮椅在她身边转来转去。
“你干吗来我这里起腻,你爸不照顾你吗?”木母不耐烦的问。
“他要封闭学习几个月。”木棉咧咧嘴苦笑道,她突然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个孤儿,不是七岁的孤儿,是十七岁的大孤儿,不好再哭着要糖吃了。
第二天木棉还没起床,时凤麟就到了,一来就钻进厨房做早餐。
木母起床一看,发现厨房里挤着三个大活人,顿时觉得心烦气躁,一大早的就给她添堵。
她不愿意陪木棉一起去公墓。
时凤麟求之不得的推着轮椅,陪她出门。
坐上出租车,木棉看着窗外,两年时间没回来,这个城市发生不少变化,后面那一条街的拉面馆不见了。
“店怎么没了?”木棉诧异的问身边的人。
“早就盘出去了,换了城市开店。”时凤麟低沉的嗓音轻声道。
木棉扭脸看他,发现他挨得很近,“你不生我的气?”她凑到他耳边呵气如兰问。
时凤麟古铜色的脸一红,“不生气。”他趁机伸手握住她的手,紧紧的拽在手心。
木棉讥讽的勾唇,柔软的嘴唇轻轻蹭过他的脸,“我一直很想你。”她耳语道。
“我也是。”时凤麟垂下眼帘,盯着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
木棉突然有些烦躁的抽出自己的手,扭脸看窗外。
一切都是昙花一现,一切都是稍纵即逝,一切都是无意义的。
木洁墓前放满了鲜花,那些花快要遮住她的照片了。
时凤麟整理了鲜花,让整块墓碑无遮无掩的露出来。
“我想一人待会儿。”木棉轻声道。
时凤麟安静的走开,不打扰她。
木棉直勾勾的盯着墓碑,“妈,你说人活着有什么意思?卢叔叔来看我了,他还跟以前一样帅,我让他娶你,妈,如果有下辈子,你只要爱自己就够了,丈夫,女儿什么的都是浮云,要及时行乐。爸去党校进修了,按照惯例,进修回来就要往上升,时眉挺喜欢他,为了他已经开始办离婚了,所以你不要担心他,他非常非常好,我也很好,腿断了,暂时还不能走路,我跟外婆一起住,时凤麟也照顾我,他现在就像一条忠犬,迟早他也会变心的,我也会变心,人只有死了,才不会变心,所以我知道妈您到死都爱着我爸,爱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