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像是厚实面具一样，总是挂在夏侯瑾脸上的淡然笑意，此刻竟变得锐利起来，倘若不是亲眼见到，只怕没人会相信这平时看来，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谨王，竟也有笑的如此咄咄逼人的时候。
祁连少华愣怔一下，倘若不是他早已经将掩饰自己的心思练到出神入化的地步，只怕是听到夏侯瑾那声傲然冷笑时，就已经要青筋毕露，勃然大怒了。
他向来看不起这个谨王，至今也仍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毫无能耐，又身世不明的谨王，居然轻而易举便能够得到父皇的宠信，甚至说是骄纵也不为过。
可他有一句说的不错，皇上对他的宠信，已经到了他轻而易举就可以说服父皇收回一道与国家要事无关的旨意。
祁连少华眼底的寒冰已经暗暗凝结了厚厚一层，眼角余光扫过一旁的卢净初，恼怒之余竟还觉得有些可笑。
那不过就是一个除了出身还能搬到台面上说一说，其余一切都毫不起眼，甚至是让人多看一眼的兴趣都不会有的平庸女子。倘若不是因为她的身世，不是因为她极有可能掌握着御灵族的秘密，他别说多看一眼，就连跟她站的近一些都会觉得无趣的很。
这样一个平庸的女子，风-流成性的谨王怎么可能会看得入眼？
眼底的情绪百转千回，最终化作一团云烟消失不见，祁连少华面色从容平和，让人看不出丝毫端倪，只是冲着夏侯瑾轻笑一声，“看来王爷是要夺人所好了。”
夏侯瑾眉心缓缓舒展，手中折扇啪一声甩开，微眯着眼睛，笑道：“五皇子本就该清楚，本王向来都不是什么君子。”
祁连少华眼底又轻轻一转，或许，对自己而言，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夏侯瑾早就花名在外，之前他也没少听说跟他有关的风-流韵事，想来这次，也只不过是他山珍海味吃腻了，想要换点不一样的清粥小菜改改胃口。
像卢净初这样的女子，他是一百个也不信夏侯瑾会当真爱慕她，既然只是图个一时新鲜，那就总有始乱终弃的时候。到时自己再接近伤心欲绝的卢净初，大方表示愿意不计前嫌收留她，倒也落得轻松。
这样一想，祁连少华心中便禁不住冷笑一声，面上却做出一副坦然的模样，“看来王爷也是个慧眼识珠之人。”
“彼此彼此。”夏侯瑾倒是毫不怯场，笑得依旧意味深长。
“我本该留下和王爷多聊几句，只是既然来到卢府，不去拜访老夫人一趟总是不好。”祁连少华起身，“那我就先告辞了。”
喊了白薇送客，等到不见了祁连少华的身影，卢净初两弯柳眉蹙了蹙，“王爷，你无端去跟他挑衅，对你来说可没什么好处。”
“我早就说过，我对御灵族秘术当真一无所知，倘若王爷认为跟我同仇敌忾，就能让我感激你信任你，转而将秘术转手奉上，那王爷大可不必浪费时间。祁连少华此人，也绝不像表面一样宽容大度，王爷无缘无故就为自己树了这样一个敌人，实在是不明智。”
起初夏侯瑾还是那幅吊儿郎当的模样听着，后来她每多说一个字，他的眉心就越沉下一分，直到最后都打成了结。
“倘若我说，刚才我的所做作为，并不是另有图谋，而是凭心而行，冲动使然呢？”
凭心而行四个字，从他的薄唇中吐出时，竟然有着些微的生涩。
此刻已是日薄西山，昏黄暮色洒下，分外柔软。面具一样的笑在夏侯瑾的脸上不见了踪影，他紧拧着眉，道出了那句凭心而行。
对上他的双眸，卢净初心头竟微微一颤，他此刻的目光看起来，似乎要比当下的暮色更为柔软，却又有着一份无端的锐利坚定。
有那么一瞬间，她听到了自己心跳似乎停顿了一下，但随即，那有些乱了分寸的心跳便被她给压回了平稳。在那一抹粉色浮在脸颊之前，她听见自己开了口，声音是出乎意料的冷，“王爷是吃惯山珍海味的人，像寻常的清粥小菜，王爷还是不要因为一时好奇而贸然尝试了。”
“你怎么知道本王是一时好奇只想尝鲜？”夏侯瑾挑眉，直直地凝视着她。
岂料，卢净初并没有回答他，只是拢了拢身上有些薄的衣裳，“净初身子不好，太阳下山寒气上来之后，就不能待在外面了，还请王爷谅解，净初不能亲自送您了。”
说罢，卢净初便有些淡漠地转过身，头也不回进到了房间，转过身的一刹那，却听到夏侯瑾低低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