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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一)(1 / 2)

一轮园园如银盘的月亮挂在中天,柔和的月光洒满大地,万物沉浸在幽静安谧之中。秋天的骄阳留下的余热早被凉爽的晚风吹尽,丝丝凉意沁人心肺。堂屋里油灯的灯火在风中摇曳,焕成索性叫人把八仙桌抬到堂屋门前阶沿,不点油灯了。秀儿拿出四个青花白瓷盘子,逐一摆上月饼,糖果点心,梨枣等应时水果点心。焕成坐在桌子左边,秀儿在右边,膝上抱着刚满二岁的小三。大房前是打谷的院坝,用石灰、黄泥拌熟的糯米粥捶成的三合土铺成的。三合土光滑且不怕水泡,足足有四个篮球场那么大。院坝外是三尺宽的田埂,埂下就是稻田,延绵下去,足有二十担田,这也是焕成最早从老宅出来时分的水田。田东边是个矮矮的土坡,有十八担土。前些年种些玉米甘薯,这些年种下的柑桔树已经长大,已经开始结果了。因为是八月,桔子还是青绿色的。若是过了十月满坡红桔,远远看去是绿叶丛中万点红,那才好看呢。右边山坡是丛丛竹林,竹叶在晚风中飒飒作响。竹林中一条弯弯的小路蜿蜒而下,向下去二三里路就是老宅的晏家湾,老宅是高屋大宅,错落有致,一派大户气势。那片竹林犹如屏障阻断了高家湾和晏家湾的来往,又如一堵护卫墙掩护着平和宁静的高家湾。高家湾大屋后面是一个高高山坡,一片秘密的青杠树林布满山坡。这片林地是焕成买下的,每一株青杠树都有碗口粗,郁郁葱葱,树荫如蔽。晚风里树叶哗哗作响,如同潺潺溪水,又似涛涛的大江。

焕成端着水烟袋,咕噜咕噜地抽着,惬意地看着在院坝上戏耍跑跳的儿女们,心中舒坦、愉悦。他想起外面世界打打杀杀、刀光剑影、炮火连天,面前这块小天地又能平静多久?

“唉……”他放下水烟袋,仰望着辉光如水的月光,长长叹了一口气。

“相公,今天中秋佳节,全家团圆,你叹啥子气嘛。”秀儿问道。其实从昨天起她就看出来丈夫始终闷闷不乐。她想问又不敢问,只能闷在心中着急。

焕成看了秀儿一眼,仍旧没言语。秀儿贤惠能干、温柔体贴,真可谓世上少有。他实在不忍让她同自己一样担惊受怕。这几年他去重庆都宿在肖玉儿家中。自己年轻精力强,肖玉儿为他生下一男一女,他不敢告诉秀儿。焕成曾想让肖玉儿回高家湾来,认了秀儿,两个孩子也可认祖归宗。肖玉儿嫌高家湾是偏远山沟不愿回来,这倒让焕成放心。

“没事儿,没事儿。”焕成对秀儿摇摇手,装着没事的样子。

泽元和二弟泽瑞、大妹站在院坝中央,哥哥长哥哥短地问这问那,热闹得不行。

“大哥,你们是新式学堂咋个还是不让女娃儿上学呢?大妹问道。泽元十一岁了,泽瑞九岁,大妹只比泽瑞小九个月,她当然希望自己也象哥哥们一样读书呀,可惜晏家塾馆不收女生。

“这个我也不晓得为啥不收女生,可是先生们总是讲什么博爱平等、什么男女平等,却不让女娃娃读书,真奇怪。”泽元不无遗憾地答道。

“哥,哥,”二弟泽瑞已经在家塾中上了三年学了,早就向往新学堂了,“你们学堂里去教些啥嘛?”

泽元扳着手指头说:“我们有国文、作文、习字,不过多了算术、自然生物和美术,还有音乐,音乐就是唱歌,体育,就跑呀跳呀,……好玩嘞!”

泽瑞越发好奇了:“啥子叫自然、生物?哥,哥,讲给我听听。”

泽元只好一门课程一门课程讲给弟弟妹妹听。弟弟妹妹听得津津有味,虽然他们听不啥懂,却依旧还是听,还是要问点什么。

突然汪氏在阶沿上喊:“娃娃们,快来吃月饼啰!吃月饼啰!”

“噢!噢!吃月饼啰!”几个娃娃欢呼着跑上堂屋的阶沿,拥到桌边拿月饼了。

“莫慌,莫慌。”秀儿给他们一个个分月饼分糖果。孩子们欢呼雀跃,又蹦又跳,高兴得不得了。听着孩子们的欢呼声,焕成心情轻松多了,露出了笑容,拿起一块月饼,用力切成两半块,一半递给妻子秀儿手中,一半送到嘴边轻轻咬下一口,细细品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