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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1 / 3)

九月师范学院刚开学,辽远日报登出一篇文章,题目是《师院为何不批判‘五虎上将’?》,全文如下:“师范学院反右运动表面看开展得有声有色,轰轰烈烈。其实暗地里存在死角!学院有十个系,其中八个系的主任都是非党人士,而且都是教授。更让人可疑,他们当中一些人都是同一时间来自同一个地点!

鼎鼎大名的中文系主任杨寿凡教授有句名言:系党总支书记不让他讲诸子百家,那是不懂毛主席的‘百花齐放、百家争鸣’政策,太武断了。他的臭婆娘,美术系主任李瑛教授说系总支书记说西洋油画是现实主义是崇洋媚外。自称侯氏制碱法真传弟子化学系主任陆秀琼教授说系党总支选研究生只选党团员、工农出身太片面了。要由专家来选,看看是否是业务尖子,智力发达。她的男人就是被誉为装甲专家的物理系主任卢邦本教授口出狂言:不希望看到全国一千二百万党员成为特权阶层,成为贵族。外语系的顶尖人物,号称英语俄语‘双语大王’肖仲希副教授,他恶毒攻击我市第一书记为拍东北局X书记马屁,把山东某有妇之夫送给他当老婆。这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就是想污蔑我党高级干部是夺人妻之罪魁祸首。

这些人无一例外,出身大地主、大资产阶级家庭,他们都由我学院某领导从同一地方在同一时间带进我师范学院的。这些人的种种言行至今没人批判,没人与之斗争。是纵容还是包庇?

这五个‘杰出’人物其实是师院反党反社会主义右派集团五个急先锋,五虎上将。

师院的广大党员、团员和工农群众、革命师生们,咱们不能放过这五虎上将!也必需揪出这五虎上将的后台主谋!

晚上,泽元正在家中办公室看简报,兆琪进来了,扔过一张辽远日报,气咻咻问道:“泽元,市委党报登出这篇文章,究竟是什么意思?难道不是点明了我是这五个人的后台主谋。”

泽元连忙拿起报纸,找到那篇文章,仔细读了一遍,沉着说道:“这是大鸣大放,什么都可以说嘛,不必大惊小怪。好啦,好啦,我的老婆院长大人,什么风雨你没经过,什么闲言恶语你没听过。你同杨老师、李老师、卢老师和陆老师只是工作,又没有任何其他联络,根本扯不上什么集不集团。放心吧,共产党是讲实事求是。白的,咋个讲也变不成黑的。”

兆琪还是气冲冲,“晓不得,是哪个龟儿子弄出这么个王八蛋来。师院所有大字报中不见它,却突然从市委党报中冒出来,简直莫名其妙!”

她想了一下,对泽元说:“老公,你打电话问一下莫文俊,是从哪儿冒出这篇文章的?”

泽元说:“好的。”他拿起电话:“喂,是老莫吗?我是文谦,上夜班呢。”

“是啊,是啊,文书记,我们这些人一贯颠倒黑白,没办法,职业病。文书记,您老人家有何重要指示?”莫文俊总喜欢和自己这位上司开玩笑,他知道对待下属,文谦很宽容。

“老莫,今天你们报的三版登了一篇小文章叫《师院为何不批判五虎上将?》你看了吗?”

“啊,这个三版是张副总编负责。我只给全版签发,上面的文章我只看标题,内容不知道。文书记,有何不妥吗?”

“没啥不妥,只是全师院不见此文,却突然出现在报上,令人生疑。”

“哦,文书记想了解一下文章的背景和来源。好,我叫张副总编向您汇报。”

泽元和兆琪从话筒中听见老莫高喊:“老张,过来,文书记有话问你。”

“哎,来啦。”这是张副总编在答应。

一会儿传来张副总编的声音:“文书记,我是张静轩,负责三版四版的。《师院为何不批判五虎上将?》是前天下午,一个叫党向左的来投稿,他说他是市教育局党委运动办的。由此我推断是市教育局搞反右运动的人要催促师院内部运动的进程,于是就发了。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泽元一听,说:“老张,情况我明白了。记住,到此为止,不能再发了。好啦,再见。”

“是,文书记,再见。”

放下电话,泽元对兆琪说:“看来此文不是师院人写的,而是外面人用道听途说,添油加醋弄出来的东西,不必太介意。”

兆琪此时稍稍安心,但她却讲出了自己更大的忧心:“泽元,学院里许多老师学生都被扣上右派帽子弄上台批斗,真是应了那句话: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我担心这样会不会,闭塞言路,谁还敢讲真话?”

泽元也颇有同感:“是啊,不无这种可能。中国的读书人都有士大夫‘谏言不懼犯死罪,舍身报国救苍生’的传统。我在全市范围内粗略估算了一下,凡是提出意见激烈或切中要害的,四分之三都是知识分子。所以我也担心,运动这样下去,是会断了知识分子‘犯言直谏、舍身报国’的热忱。”

兆琪默默地听着,没有发言。

“但是,话又说回来。眼下的运动是新生共和国在国内首次出现的阶级大搏斗,关系到共和国和共产党生死存亡的大搏斗。兆琪,你我都是共产党的老党员,为了今天咱们奋斗了二十余年。在这个危难时刻,咱们决不能动摇,咬紧牙关,坚持斗争,绝不敢弃信仰,决不丢掉原则和立场……”泽元说道。

这一晚,夫妇俩讨论了很多……

也在这一天钟向左正拿着辽远日报,一版一版找自己那篇文章。前一段时间他被人弄得焦头烂额,整天丧气垂头溜边走。

去年十月一个叫白雪娥的女教师来市教育局人事科请求调往上海,说她丈夫在上海工作。人事科说她刚从师院毕业不满三年,不能调出省拒绝了。白雪娥不知怎么打听到了钟向左的住地,跑到钟向左家中找到温德珍哭诉。温德珍心软,禁不住她悲悲切切地哭诉,答应帮助劝劝钟向左给她放行。

晚上钟向左听温德珍的求情之后,断然说:“不行,她不符合调动条件,不能放行。”

“老钟,你就行行好吧,一个女人刚结婚不久,就独守空房,滋味好受吗?”

钟向左看看自己老婆,发觉同白雪娥相比那可是天壤之别。这些年温德珍又要工作,又要照顾孩子,还要侍候男人。虽然不到三十,却成了黄脸婆了。晚上在床上,钟向左对她已经失去了兴趣,只是为了发泄而例行公事。可是白雪娥虽然比不上林岚,但是美女毕竟肌肤润如玉脂,弹一弹也会出水的。如果是上床了,那是如何刺激……钟向左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

“老钟,你可以去看看她独住一处,多凄苦呀。”温德珍不停地唠叨着。

一天下午钟向左打电话给白雪娥,叫她在住地等候,他半个小时后去那儿了解情况。

白雪娥住的是教育局分的教师宿舍楼。白雪娥住的对门邻居就是陈慧英和李成禄俩口子。

白雪娥开门,钟向左站在门口,她笑靥如花把他迎进屋。钟向左进屋,这儿看看那儿问问,很是认真。白雪娥是有问必答,花枝摇曳,美月流苏,眉眼传情。钟向左终于把持不住了,一下子抱住白雪娥放倒在床上。白雪娥既没有反抗,也没有叫喊,而是闭上眼睛,任他脱了自己的衣物……

“局长大人,有了这个,该放我去上海了吧。”

“这……”

“这什么?你答应了,是咱俩的情物;不答应,就是你耍流氓的证物!”

“行,我放行,放行。不过,咱不能只一次……”

俩人在床上缠绵了许久,方才尽欢。

开门正要迈出去的时候,钟向左突然看见对门李成禄拿钥匙开门,陈慧英站在丈夫身后。

“哟,是钟局长,来了解情况?”陈慧英见了赶紧招呼。

“啊,啊,陈校长,我来了解一下白老师调动的情况。”钟向左赶紧闪身而过溜走了。

陈慧英感到狐疑,一步进了白家门,只见白雪娥头发散乱,正在穿内衣。这个她很熟悉。

“白老师,你们在谈调动的事吗?”陈慧英问道,她是白雪娥所在中学的校长,知道调动很难。

“是,校长,局长就是来谈调动的。”白雪娥答道。

陈慧英发现床上十分凌乱。床下还扔着一条女人内衣,上面有一大片湿印,陈慧英明白发生了什么,没言语。

“钟局长,答应放你了吗?”陈慧英问道。

“答应了。”白雪娥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唉!白老师,代价也太大了。”

白雪娥一听,扑通跪在地上:“校长,求求你啦,千万替我……”

陈慧英泪水一下子涌出来,扶起她,说道:“放心吧,谁叫咱们都是女人。”

一个月后陈慧英升任市教育局中学科科长。

就在陈慧英调任之后钟向左再次到白雪娥住处,送来了调令,又重温了旧情。

等到了五七年六月,人事科负责签调令的同志写了一份大字报批评钟向左不遵守人事规则乱批乱调,并且举了一个例子:白雪娥是本省院校辽远师范学院培养出来的,依照当时招生规定三年之内不能调出省、不能改行。可是钟向左在没征得人事科上下同意,擅自决定把白雪娥放走了。造成了极坏的影响,这里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大字报一贴出来,引起全局上下议论纷纷,弄得钟向左如芒刺在背,不得安生,无法答复也不敢答复。群众责难之声让他焦头烂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