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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2 / 3)

他思前想后,怀疑是陈慧英泄露了奸情,于是怀恨在心。七月后开始组织反击右派了,钟向左叫自己的心腹突然抛出了陈慧英的档案:“陈慧英出身大地主家庭,川大毕业曾在江津教会学校任教,期间自愿加入特务组织。在被破获之前跑到重庆,混入革命大学,从此伪装进步,下乡参加土改工作队,应聘来辽远,在师训团混入党内,提干当中学校长、教育局科长。是一个典型混入革命队伍的阶级异已分子。”

从此钟向左组织全局群众天天对她进行围攻、批斗。陈慧英先是据理力争,辩争自己是真心叛变旧社会旧家庭,真正跟党走,跟党革命。坚决不承认自己是阶级异已分子。同时她也在考虑钟向左为什么突然抛出自己被篡改了的档案,苦苦思想多日,终于明白,自己知道了钟向左和白雪娥苟且的秘密,他才对自己打击报复,必有置于死地而后快。

她偷偷在家中写好了一封信,交给丈夫李成禄:“老公,我若有不测,你一定把这封信交给林岚妹妹。林岚是我最信赖的姐妹。”

说完她抱着丈夫痛哭一场。

钟向左见陈慧英不肯屈服,就采取疲劳战术。把全局各科分成若干小组,一个组围攻两小时,从早上八点一直围攻到晚上十点,不准喝水不准吃饭不准坐下。一连几天,天天如此。陈慧英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已经无力站住了。她靠在桌子上勉强支撑着。坚决不承认自己是混入党内的阶级异已分子。

天已经是晚上十点过了,开批判会的人都走了。只剩钟向左和司机麻子亮。

陈慧英说:“我要回家!”

“不行,你不承认你是阶级异已分子,就不放你回家!”钟向左冷酷地说道,“麻师傅,把她关到小屋去!”

“是,局长。”麻子亮答道。此时的陈慧英已经疲惫不堪,被麻子亮轻易推入局档案室外打字间。这个房间有一张办公桌、一台打字机和一把椅子。办公桌紧靠窗户。

“凭什么关押我!我一没错误二没犯法,你们这是犯法的!”陈慧英反驳道。

“进去吧。局长要关,我就关,犯不犯法我不管!”麻子亮说道。他把陈慧英关进去又加了一把锁。

钟向左把麻子亮拉到走廊另一头嘀咕半天。

“局长,我守这一宿,干那事,不饿不渴吗?咋办?得慰劳慰劳才行。”麻子亮伸手说道。

“你等着,我下去给你买酒买肉。”钟向左答应道,并且马上下楼去了。

很快钟向左买回来一只烧鸡、半斤猪头肉、两根香肠,半瓶白干和两个面包。这是五楼,上下让钟向左气喘吁吁。

麻子亮顾不得许多抓起鸡就啃:“饿死我啦,吃饱了,老子好好整整这娘们!”

钟向左暗自得意,说:“好好吃,再见!”

麻子亮嘴里塞满吃的呜噜呜噜同他告别。钟向左下了楼,特意叮嘱了一下传达室守卫:“同志,半夜抽空上楼看看,别让麻子亮睡着了,放了坏人。”又看看挂钟:“现在是十一点三十八分,你的钟慢了一分。”

守卫说:“局长你也太辛苦了,这么晚才下班。”

“没关系,为党工作嘛。”钟向左匆匆走了。

麻子亮是教育局专职司机,四十四岁,满身油黑油气,满口污言秽语。局里有一台吉普是公务车,局长科长经常坐吉普车去各中小学校办公。一来二往他同钟向左就拉上了关系。此人一来嗜酒如命,二来见色迈不动腿。钟向左为了笼络他,经常在外出时请他吃吃喝喝--自然是公款。并且保媒给他找了个小寡妇续弦。这小寡妇进门之后对麻子亮盯得极紧,每天必须准时回家,内衣外衣都要搜索十遍八遍,一旦发现异常,麻子亮就只能光腚跪搓衣板到天亮。幸而麻子亮没有孩子,也不怕让孩子看见。不过小寡妇也没孩子。即便如此,见到稍有姿色的女性,他还迈不动腿了。

陈慧英调任中学科长时,岁数不过三十出头,正是风华正茂,而且天生丽质,整个教育局都为之轰动。麻子亮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知死活想凑近来沾点便宜。陈慧英见他动手动脚,污言秽语,气得杏目圆睁,不客气地大声叱责,最后说:“你这样无礼,我就把你交给保卫科,好好教训教训你!”麻子亮从此心存畏懼,不敢放肆。

一只烧鸡下肚,麻子亮肚儿圆了,他打了一个饱嗝,倒了一杯酒正要喝,一想老婆说过酒后干那事,有力用不上。“不喝,待会儿玩了个痛快再喝。”

他开门进了小屋。陈慧英正倚着椅背睡着了,他走过去伸手在她脸上掏一把:“小娘子,麻哥陪你睡!”

陈慧英一下惊醒,喝道:“麻子亮,你想干啥!”

麻子亮嘻皮笑脸说道:“麻哥要和你睡觉。你若是乖乖的。麻哥就放了你。若是不从,就休怪我手重了。”

说着就要来抱她,陈慧英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抡起手掌,狠狠掴在他脸上,“啪!”的一声连守卫在楼下都听见了。

“好厉害,有股子劲,整起来更有味!”麻子亮揉揉发烫的面颊,阴冷地讲道。

边说边动手去撕陈慧英衣裳,胸前衣襟被撕开了。陈慧英急了跳上桌子。麻子亮一把将陈慧英裙子扯下来了。陈慧英一下子推开窗户:“你再敢无礼,我就跳下去!”

“你跳呀,跳呀,跳下去就是死!”麻子亮也上了桌子,准备去抓陈慧英,“过来吧,麻哥今晚好好和你玩个痛快。”

陈慧英用力甩开抓他的手,纵身跳下楼……

“啊!”麻子亮一下子惊醒了,“死人啦,这如何交待。”他顺手抓起酒瓶把半瓶白干一口气灌下肚了。

一夜之间市教育局死了两个人。一个是科长陈慧英,一个是司机麻子亮。情况报到市委运动办,运动办不敢怠慢立刻报到书记处。泽元极其震怒:“钟向左是在干什么!从运动开始到现在,全市没出现这种事情,他这是干什么?是渎职!”

市公安局立即介入调查,结论是陈慧英不堪麻子亮凌辱,跳楼身亡;麻子亮因过失杀人,饮毒酒自杀。泽元让继续深入了解,为什么陈慧英被关押在机要打字室。此时林岚把陈慧英的信交给了泽元。

泽元在书记处会议上讲明钟向左打击报复陈慧英,诬陷好人,致死人命。为了运动正常进行,决定撤掉钟向左党内和行政的一切职务,留在市教育局内参加运动,待运动结束后再行处理。

接到处分通知之后钟向左这才懊恼不已,整死了陈慧英,自己也烧得体无完肤,“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他用力捶打自己的脑袋。

这一天下班之后他闷闷不乐到苏扬饭店来喝酒解闷。他点了两个菜和一小罐老黄酒,一口一口嘬起来。此时邻桌来了三个顾客,一个有五十来岁,本地打扮,好像是位干部,另外两位,一个六十多岁,农村干部打扮;另一个是女的,典型的农村老太婆。

三个人坐下之后,五十多岁本地打扮的人说道:“二哥,二嫂,这一次兄弟实在只能帮到这点儿忙。这位罗书记,又是书记又是院长,而且根子太硬,她家男人是咱们市委一把手,咱们告不动她。这一回你们干脆去北京,一定见见咱们老叔,他是中央政治局的,正管得了这俩口子。俺给你们写的状子你们一定递上去,保证一见状子,老叔肯定会管的。这个师院真是水浅王八多,姓罗的放着大右派不批,专抓老区来的工农干部,真是罪大恶极!听俺说,姓罗手下有五虎上将……”

钟向左听得一清二楚,暗记于心,连标题都拟好了,“好,就叫《师院为何不批五虎上将?》哈哈,姓罗的,够你们俩口子喝一壶的。”

“六弟,你说这些俺全记住了。俺们找到老叔一定告到这妖婆!”六十多岁的农村干部说道,“有空了,你一定去大狱看看俺那宝贝疙瘩,告诉他老爹去北京告御状去了。”

到了秋天,全市开始划定右派,进行有组织分系统批判斗争。有人被定为右派的人不服,在批判会上进行争辩,就进行坚决压制。

上面下达了划定右派分子的指标和杠杠。工矿企业一般为百分之一、二、三,最多不超过五。学校、医院不高于百分之十,高等学校大约为百分之十至二十。

兆琪听了大为不满,冲泽元发牢骚:“照这个标准,我们学校教师中会有近一百个右派、学生中至少有三百人是右派。我们哪里是社会主义师资的摇篮,还不如说是反党反社会主义的巢穴!我们党委,团委都是吃干饭的!不行,这是形而上学,是扩大化!”

泽元有些无奈地说道:“确实是形而上学,搞扩大化,不符合实际情况,我心里也不赞成。可是这是北京发出的指示,咱们又如何敢擅自改动,还是执行吧。”

“不行,我要具体问题,具体解决,灵活机动一下。”

“老婆,千万小心,别让人扣上右倾帽子!”泽元为妻子担心,妻子的秉性他最了解。

“我怕什么!无欲则刚,这些人和我罗兆琪没有任何利益关系,牵扯不上!”兆琪十分坦然。

几天之后组织部长把运动办报上来的名单交给她审查。兆琪拿笔划掉了很多。

组织部长拿着少了几乎一半的名单,问道:“罗书记,这样上面会批吗?”

“就这么报上去,出了什么问题,我负责!”兆琪坚定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