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孩子没有神血。
妇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阿舅的神色是好似电闪前的黑夜,他将小小的女婴抓在手里,笑了一下。
妇人心胆俱裂,想要扑过去夺过孩子,但是她夫君冲了进来。
她夫君因为醉酒闹事致她早产而被阿舅禁闭在屋里,如今听闻那孩子没有神血,趾高气昂,又愤怒异常地冲进来,抓住妇人的头发,将她的头往墙上撞。
“你这贱人!你还有第三个男人是不是?贱人!婊子!!”
妇人只觉天地旋转,头脑嗡鸣,血红又模糊视线里,她似乎看到,阿舅将襁褓里的孩子摔在了地上。
她疯了,她挣脱了夫君的钳制,冲过去抱起孩子。
她一定死了,阿舅摔死了她!他,他们怎么能狠心若此!
但是在她撕心裂肺哭嚎的时候,怀中的婴孩却又动了,发出一声极轻极弱的啼哭。
妇人愣住,随即狂喜。
她泪流满面,向着屋中常仪大神的小像疯狂磕头。
她又憎恨这样的自己,这样软弱,竟无法恨这个孩子。
竟为这个孩子的失而复得欣喜地发疯。
那日,不知为何,阿舅没有再将孩子抢去,还拽走了她夫君。
妇人惴惴不安地等了几日,却没有被杀被打,怀中孩子也没有被抢走埋掉。
阿舅还吩咐人给她送来了滋补的吃食。
也许阿舅觉得她还有价值,她那张漂亮的脸蛋还在,养好了还能再去陪一个贵人睡。
想到这些,她恶心地吐掉了所有饭菜。
她要逃吧,可以逃吧。
她娘家无人,手中只有一点点私房积蓄。
她也没有可以谋生的一技之长,她什么都没有。
恐惧让她龟缩回了可耻的自欺欺人的壳子里,她继续待在那个小屋,煎熬着,迷茫着。
直到有一天,她听到看守的女奴说话。
“夫人真是可怜,她还不知道,小女君死了。”
她们说,囡囡死了。
囡囡一直由阿姑照看,但是有一天阿姑要出门去神庙上香,她把睡觉的囡囡独自留在了屋里。
她带走了随身的女奴,家中另外的奴仆要么在看着怀孕的妇人,要么在妇人夫君那里鬼混。
囡囡睡醒后自己下榻玩耍,她撞到了桌角,桌上一个装着满壶酒液的大陶壶砸下来,将她砸死了。
那是两个月前的事,妇人是家中最后一个知道的。
妇人感到浑身发冷,极致的恐惧和尖锐的愤怒冲撞她的胸膛,令她目眩。
她下身流出大片的鲜血,血染红了被褥,吓得门外女奴尖叫连连。
但是她却安静下来,她安安静静地喝药,安安静静地等到了夜里。
所有人都睡熟了,她去到囡囡的房里,没有找到囡囡。
她去到后院的檀树下,看到一个小小的土包。
她徒手挖了半夜,指甲全部翻卷,双手鲜血淋漓。
她挖到了一具小小的,腐烂的尸骨。
月色如水,她抱着那具骇人的尸骨,茫然地看着天空。
从此以后,她不信神了。
常仪大神没有保佑她,常仪大神的子孙和信徒,都是恶魔。
她潜入夫君的房中,找到一些钱和那个铜制森蚺摆件。
这是贵人在某次欢好后随手赏给她的。这种东西,在她身上留不住,一回来就会被夫君或者阿舅收走。
她夫君和两个小女奴躺在里间榻上,喝了酒,睡得那样沉。
她犹豫着,还是抄起桌上用来削果皮的小刀,插进她夫君的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