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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人间世里,悲欣交集(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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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的海边小城,干净清旷,市政设施像极了北欧小城,自行车道、慢跑道、海景步道、城市公园、市政广场,一应俱全。以前回来,我老开玩笑说,若不见街上的行人,倒是可以装作在北欧了。

真没想到有成真的一天。

出了家门,一路之隔就是大海,每日傍晚,在海边溜达,没有人没有人没有人。极偶然能见一低头徘徊者,或驻足远望者,皆像个诗人。这景象,太北欧了。

惯常向前行进的生活,突然被按下暂停键,抛入一个聒噪与恬静并存的世界。

无端想起中学时,正上着晚自习,书山题海的,突然停电了,就听教室里此起彼伏的哀叹,明明是叹,却任谁都听得出其中明目张胆的欢喜,像偷来的片刻闲暇,理直气壮的那种。

有人摸出一截蜡烛点上,前后桌窃窃私语,墙上人影憧憧,气氛真是浪漫。有人趁着黑暗传小纸条,摸黑写就的笔画层峦叠嶂,收的人仔细辨认着,不忘悄悄看一眼讲台上的自习老师,见他正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假寐,于是讲台下纸条传得更肆无忌惮。

在某次烛火摇曳的影影绰绰中,我收到过欣赏的男生传来的表白小纸条,记得我在心里说,一定要记住此刻场景。人生一切好的事物都是不耐久的,因此值得百般留恋。

铭记的结果,就是在此后人生的不知什么时段,会从记忆中轻轻漾起,与当下应和。比如这段日子,同样凭空而降的闲暇,如偷来的一段闲静光阴。

天黑下来,海风冷冷吹着,沿海一圈高楼灯火如昨,远处海面有渔船上的灯明暗交烁,四周全无人迹,如电影里的末日景象。又如古诗中的意境,长空澹澹孤鸟没,万古销沉向此中。

心中储存许许多多意象,是写作者的基本功,而抛开写作这一功用,内在有个纷繁的意象世界,是自得其乐的资本。

没有人的自然,树就是主角。十几年前在北欧,感慨北欧的树真是好看啊,刚劲者有,苍秀者有,婀娜者亦有。这几日散步,看树看多了,才恍然大悟,并不是北欧的树尤其好看,而是北欧的街道上难于见到人。

投注精神在何事何物上,何事何物的美才有机会在人的心中蔓延开来。

北方冬日,木叶尽脱,树的枝形全然裸露出来,在树下看着,枝枝条条交织着一片天空。移居大理几年,看惯了郁郁葱葱,都快忘了小时候住平房时,一个个冬日,凝视着院中那棵老杏树,有过多少遐想。

及至多年后,在北京买房子,还没挑几套呢,就在一处房子的餐厅里,看到窗外一棵四层楼高、树冠硕大的梧桐树,正值深秋,灰绿色的苍劲枝条,笼住整面窗景,几枝甚至要探进来,密得一点留白都没有。对一棵树怦然心动,于是就买了那套房子。

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十分理性的人,文字之外,对着旁人时,稍多感性的情绪流露,便觉难为情。许多年里,现实的琐事、难事、糟心事,处理得够够的,待在团队里过,单打独斗过,带过团队,桩桩件件,都在训练人把控制情绪视为成年人的操守。

近来回味多了,发现自己真没几件大事是周密盘算过的,大都凭一点心向往之,就莽莽撞撞地去做了,平白担了个理性的空名。真应了朋友的玩笑话:原来你出来混,拼的是命硬啊。命硬不硬不知道,但这么莽撞地走过来,觉得活得有劲,活得高兴。

杜牧写“浮生恰似冰底水,日夜东流人不知”,基调亦沉痛,但写得可爱可亲。孟浩然“微云淡河汉,疏雨滴梧桐”,那么寂冷清肃,但写得多么美。人要高兴地活下去,总要在沉痛、孤冷的人生中,寻出一点可爱和美来。

如今我们都生活在两重世界,微信、网络里的世界,大形势多有沉痛处,但眼前的小日子,隔开纷扰,有所恋念,亦是大雨倾盆时,一个着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