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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二)(1 / 2)

“我进川时听人说,四川可以随便占地种田盖屋……”

“嗨哟,我的老哥子,种地是啥子营生,辛苦不说,如今官府税多如牛毛。世上有几个瓜娃子(傻瓜)种地!你有了银子不若在城里买房子开铺子做生意,当个财主,享享清福,该多好呀。”

“这个……”老祖宗心活了。

“老哥子,你不晓得你的白布为啥卖得这么好?就是因为今年夏天这儿时疫大盛,城里死了许多人,都抢着白布做孝袍孝帐呢。沿江街上铺子死了好几百号人,已经空了半条街。你呀花点儿碎银子就可买一栋大屋,开个铺子。包你发财。”吴三讲得唾沫星子乱飞。

“不,不,这儿有时疫,我得赶紧走。”老祖宗吓坏了,连忙摆着手挣脱想溜走。

“哎哟,老哥子,时疫都过了,那是夏末秋初的事情,现在已是秋凉了,人都精神了,没有疫症了。放心吧……”吴三耐心地劝道。

老祖宗将信将疑,又问了问路过的人,慢慢放下心来,经吴三从中掇合去沿江街买下了一栋足足有十间屋子的大房子,准备开家店子。

这天一大清早,老祖宗刚从新买来的大房子中出来,看见满街摆满了大箩筐,里面装的全是谷子玉米。老祖宗一问才知道,原来城里有七家粮行。时疫来时有五家粮行老板死了,余下两家粮行老板见机趁此压价,所以行情大跌。老祖宗心中大喜,忙兑出银钱,只用半天时间收购了近三百担上等谷子玉米囤在自家房里。等到粮行的人找来论理时,他已经收完了。粮行的人也无可奈何。

捱到第二年春天,谷价大涨,已是收购价三倍了。老祖宗用最快的速度把谷子玉米卖了精光。等那两家粮行老板带人准备找老祖宗算账时钱老太爷站在门口对老祖宗说:“小子,你干得不错。本老爷有个四孙女,年方十六。打算许给你做正室,如何?”

“谢太爷!”老祖宗纳头便拜。两家粮行老板吐出舌头收不回去了。

自从成了钱家的孙女婿,老祖宗越发了得,生意越做越大:开了十六家店铺,有钱庄、粮行、绸缎庄、饭店、油坊、磨坊……

到了晚年,老祖宗的家财已经超过了钱家。虽然财源滚滚而来,可是人丁却不旺,自从娶了钱家四孙女,后来他又娶了三个小妾却都生的是女儿。直到他满了花甲,讨了第四房小老婆才给他生了儿子。

老祖宗从自己老岳丈那儿知道仅仅有商店作坊钱庄的人在当时叫商户,其子孙无法参加科举,不能成为秀才举人进士,也就断了仕途。光有钱没有势,只是个土财主,在这个世上只有个受气的份儿。所以儿子四岁,他就让儿子读书识字,还特意给儿子请了个曾经中过举人的老学究当老师。又在涪陵县与长寿县交界的龙溪河两岸广置田产,且修了个大宅,举家迁去居住。儿子十四岁就让他参加县试,考了个秀才。隔年让儿子娶了钱家的玄孙女。

老祖宗去世时,已经八十有三了。那年儿子已经中举了,正准备进京考进士呢。钱家四孙女虽说早已过世,小钱玄孙女已经掌了家啦。她生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不让娘家染指自己家的事情。虽说丈夫中了举人,进士却落了第,一辈子没做官,可是三个儿子却个个成了举人和进士,有的做了京官,有的做了知府。家里生意也越做越大。晏家俨然成了两县首富。

此后晏家出了一位抚台、两位道台、四位知府、七位知县,在当地那真是赫赫有名的大族名门。晏焕成已是老祖宗的第九代孙了。晏焕成的父亲曾经做过两任知县、一任知府,因为得罪了上司,只好在五十岁那年告老回乡了。晏焕成有两位兄长,都是正室夫人生的。老大中了进士,正在京城候补呢。老二跑到上海经商去了,据说已经当了洋行的买办。焕成的老爹回乡后在龙溪河东岸的丘陵一带买下了四、五百担田地,盖了一处大宅子。那年他从重庆娶回来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第二年就生下了晏焕成,下人都称他三少爷。晏焕成十七岁那年,老爹因霍乱去世了。老爹的正室夫人如何容得下自己丈夫娶的这位偏房呢。她叫来如狼似虎的奴仆,把晏焕成母子撵出了宅门,并且告诉母子说:“把高家湾的二十担田、十八担土拿去吧,再给你们一头水牯牛和二十吊大钱,晏家再不欠你们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