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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燕山寒夜(1 / 3)

燕山西麓,雁门山、雀城岭、偏头山等崇山峻岭连绵起伏,将大陆的东部割成塞外、关内。

下了雁门山,马邑便是中州光复的第一座塞外重镇。呼兰铁骑不善守城,中州兵攻城三日,呼兰铁骑便被迫撤出城外。然而十五万中州联军分成三路,一路出偏关、一路出宁武、一路出代邑雁门,强攻马邑的中州兵不过是从代邑雁门出塞的一路。

马邑筑在西城岭的北麓,站在西城岭的山脊上,望着东北、西北三面的层峦叠嶂、夜星如水,远处的山峦只留下一道淡淡的黑影。

呼兰铁骑撤出马邑城之时,其余两路中州联军已占据通往北面大草原的山口、谷道。数万呼兰铁骑被困在黑驼山的东南麓。

马邑为蹄形谷地,周遭群山环拱,但是山势却远及不上南边的雁门山、雀城岭来得险峻,地势平易,并且山口宽谷众多,用三倍兵力只能勉强围困之。

呼兰人善骑射,彪勇枭悍,素有“铁骑不满万,满万天下莫当”之誉。呼兰势盛之时,再多一倍兵力,容雪秋也不敢利用地形围困将近五万的呼兰铁骑。只是现在呼兰人急于北逃,士气不振,而十七万中州联军都是在七年抵抗战争中顽强生存下来的精锐之师,即使战力仍然及不上呼兰铁骑,但是相差也无几了。

马邑形势对中州联军极为有利,呼兰铁骑即使能突围而去,也将再一次受到重创。

利用马邑周遭的地形将残存的呼兰铁骑围困住,给予最大的打击,北面草原的游牧民族将在百年内无法威胁中州。为了实现与呼兰人之间的最后一场大战役,中州联军分别在相隔千里的居庸、北唐、榆林三地集结兵力。谋算、策略之大胆、精妙,除千古名将陈规之外,再不作第二人想。

然而在大合围的前夕,联军主帅傅涛远却节外生枝,令吴东造率领清河骑师千里远袭呼兰王帐之地,陈规以副将之职随军。

即使大合围失败,千里远袭也将极大的打击呼兰贵族势力,让呼兰人从此一蹶不振;容雪秋却也没有提出疑义。

吴东造、陈规领兵潜去,联军主力按陈规之策,果然将五万呼兰残骑围困在马邑西北、黑驼山的东南麓。容雪秋此时才想到,若是吴东造那路精锐骑营在此,便有聚歼这五万铁骑的信心。

容雪秋心里生出一丝后悔,暗道:只要将呼兰最后的兵力消灭干净,燕然山南北必将归入中州版图。如今看来,千里奔袭有些画蛇添足了。

正思忖间,一人从后面上来,借着夜色幽光,容雪秋认得那名稚气未脱的少年是傅涛远的近卫。

容雪秋问道:“张温,傅帅遣你来所为何事?”

张温只看见一团人形黑影立在山石之上,却在容雪秋说话间,那处的夜色就像融化了似的变淡,容雪秋清俊的面容渐次分明开来。

张温早听说容雪秋功力通玄,此时见他竟能影响他人感观,微微一怔,暗道:不知自己何时能有他这般修为。

“傅帅升帐,请容帅过去议事。”

容雪秋年愈不惑,短髭无须,一袭青袍如水流泻不见一条折痕。容雪秋以竟陵公、天机阁侍诏、北七郡留守副使的身份出任北七郡讨招联军副帅,实行监军之责。

“哦。”容雪秋望向山下城池,城中灯火辉映,“入夜许久了,难不成有什么变故?”

“有文书从西京递来,究竟何事,末将却不知。”

光复西京已有年余,然而呼兰撤出之时,一把火烧去半座城池。内廷迁回之前,西京城需要重新修筑,内廷皇族暂时留在陪都——南平郡的临湘。

呼兰入侵,内廷所属的北七郡营军遭到致命的打击,几乎全军覆灭。北七郡招讨联军也以世家势力为主,内廷此时迁回西京,不利处甚多,极可能从此以后受制于北七郡世家。

因此内廷一面令北七郡联军出塞追击呼兰残军,一面在南平集结大军,准备将都城迁回西京。

虽然内廷皇族尚未迁回西京,然而皇恩诰命都要经从西京转折。容雪秋听西京递来文书,只当是临湘内廷的皇命,不疑其他,便随张温下了山去。

容雪秋进入大堂,却见傅涛远端坐堂上,近卫校尉李思训静立其后,荀逸尘、霍明臣、谷添等招讨联军主要将领分列左右。

容雪秋端的一惊,荀逸尘在东营军中坐镇,霍明臣此时应在北路封锁黑驼山的军营之中,倒是什么消息先将他们招回,最后让自己知晓?

“容帅怎么到了堂前,却不进去议事?”

蔡临涯、狄襄从身后拾阶而上。

事已至此,多思无益。容雪秋淡然一笑,说道:“蔡宗长早就知晓所议何事?”转头盯着堂上端坐的傅涛远,从容踏入堂中,蔡临涯与狄襄随后入堂,也不寻位落座,只站在容雪秋的身后。

容雪秋哂然一笑,说道:“此时可让容某人知晓所议何事?”

傅涛远双眸一睁,眸光泫然如水,说道:“呼兰遣使,说的一番话颇让我心动,遂请你也来听听。”

却见一名少年从屏风之后走出,走到堂下,朝着容雪秋长揖而拜,说道:“贺兰容若见过竟陵公。”

“贺兰家除了贺兰拔城之外,还出了你这个人物,真是不简单。”容雪秋微敛双眸,看了一眼左手的半截尾指,那便是在萦阳之战让已是困兽的贺兰拔城所残,双袖一摆,说道,“却不知你一番话如何说得中州招讨联军主帅要害我性命?”

傅涛远布局要取容雪秋的性命,堂下数人俱是当今的绝世武者,气机相锁,杀机直指堂下。容雪秋与傅镂尘并列中州武尊,修为通玄,自然不受他人气机所扰,却是同处堂下的贺兰容若不过十七八岁,也能怡然自处,不为凌厉气机所扰,修为不弱堂上众人多少。

贺兰容若淡然一笑,说道:“我见傅帅,只以一言相告:杀敌一万,自残八千;傅帅要尽灭我呼兰五万铁骑,安能避免‘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场?”

踏入大堂的那一刻,容雪秋便料到是这一结果,待眼前这少年亲口说来,心里还是禁不住一沉,长叹一声,说道:“大敌当前,尔等不思同仇敌忾,却起贪念,自相残杀,临了让他人渔利……”

“呼兰铁骑已被逐出燕门,元氏为何还要在南平集结大军?”李思训厉声说道。

“元氏乃天下共主,集结兵力哪容得臣民诘问?”容雪秋双眸一睁,一道寒光直摄过去。

傅涛远霍然立起,说道:“请贺兰公子暂避一下,免受损伤。”

待贺兰容若离去,霍明臣站出说道,“呼兰残践山河七载,死难无算,七郡世家力抵御异族,牺牲甚巨,元氏身为天下之主,却又有何作为,安能让天下臣民奉之为共主?”稍稍一顿,又道,“七郡世家协力驱逐胡寇,元氏却心怀叵测,在南平秘密集结大军,欲治我等不罪之罪。如此之主,让我等如何奉之?”说到这里,转身将傅涛远拜下:“今日我范阳蔡氏、汴州荀氏、襄阳霍氏、银州谷氏四家在此立下血誓,拥傅氏为天下共主,取代元氏。”

容雪秋长笑道:“你们遣吴东造、陈规千里奔袭之时,便有取代之念,现在却要将错处推到内廷头上。”

蔡临涯说道:“若要围歼呼兰集结在黑驼山的五万残军,我军需付出两倍伤亡,然而元氏一再催促我等在此与呼兰决一死战,自己却在南平秘密集结大军,难道是安的什么好心不成?我等也知呼兰为中州大患,但是不愿为元氏做嫁衣,遂让吴东造领军千里奔袭,而此处按兵不动。只要吴东造得手,呼兰人元气大伤,百年内不能寇我中州,此处自然不需要决战。”

“千里奔袭,吴东造一人领兵即可,何需陈规随行?”

李思训森然一笑,说道:“你现在才猜疑,未免有些迟了。”横身站出,将傅涛远护在身后。

容雪秋冷笑道:“你们几人还不能将我拦下?”

侧走一步,双掌一翻,虚托身前,掌缘透出淡淡白芒,隔着数步距离便往李思训胸前印去。硕大的掌意如有实质,沛然莫御,李思训自负甚高,却不敢与西阁武尊正面相抗,旋掌欲化袭来丹力,然而化无可化。容雪秋此招声势骇人,却是虚招,李思训与他相差一个境界,如何能看破,身形微滞,却见容雪秋声东击西,侧击谷添。

谷添已将短戟撤到手中,一戟横撩一戟竖劈,荡起一道十字光幕,迎了上来,听得一声闷响,光幕立消,谷添身下的长案化作一堆木屑堆在地上。

容雪秋修千古逆流诀,阴阳转化不过转念之间,旁人识不得他出招为阴为阳,欲以全力相抗,他却翻掌为阴,卸力消劲,让你力无处可击;你若留有余力,他却覆掌为阳,以十成力与你八成力相击。这世间修为能与容雪秋相比者,除了天师褚师端之外,便只有与他并尊的傅镂尘了。谷添丹力至阳至猛,却也不能容雪秋相提并论,未用全力却接他全力一击,闷哼一声,欲将压在胸口的难受感觉吐出,却吐出一口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