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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燕山寒夜(2 / 3)

尤是如此,谷添仍谨守其位,寸步不让。需知让容雪秋逃脱的代价,是在座众人所无法承受的。

容雪秋将谷添击伤,却无机会继续进逼出掌,身侧一道气机如刀割来。堂上数人,当以蔡临涯对自己威胁最大。蔡临涯双手箕抓,屈臂伸及容雪秋的左肋才释出丹劲,容雪秋不及转身,息运左肋筋肉封结。如刀丹力刺不进去,蔡临涯捏爪为拳,擂击容雪秋侧肋。

容雪秋未能尽数化去侵入体内的丹力,荀逸尘、霍明尘已从两侧欺来。

容雪秋见霍明臣、荀逸尘、蔡临涯、李思训四人将自己困在当中,狄襄、张温、谷添、傅涛远等四人峙守外围,以防自己抢隙脱逃。心知在傅涛远的精心安排之下,便是号称天下第一人的褚师端来也难以逃脱生天。心生死志,眼角余光窥得堂上的傅涛远,身形突的往后一缩,恰让过霍明臣、荀逸尘两翼击来的丹劲,生受了蔡临涯一击,张口吐出一口鲜血,直往李思训的面门喷出。与此同时,身形暴涨,透出幽幽紫光,猱身进击李思训身前。只当李思训会左旋卸力,有这空隙,便是再吃蔡临涯一击,也要抢到傅涛远面前,寻机拉他陪葬。不料李思训面对容雪秋全力一击,却无丝毫退缩,举掌相格,当不住沛然莫卸的丹劲,直朝傅涛远横飞出去。

傅涛远出手方位让横飞过来的李思训挡住,容雪秋见过大喜,也不管蔡临涯巨掌如影随形般袭来,背脊筋肉一收,借力猛向厢壁冲去,訇然一声巨响,砖石垒砌的墙壁给撞出一个人形大洞。

蔡临涯飘掠而起,矮身便要钻洞追出,却见眼前身形一闪,只当容雪秋藏在墙外,心里一惊,满含丹息的双掌向外撑出,只听得见墙外一声痛哼,再无动静。蔡临涯不及细思,身形上掠,冲破屋顶,从青瓦屋檐里钻出,却见两道身形一前一后向北掠去。

只因为耽搁一下,蔡临涯知道以己之能也追不上负伤远遁的容雪秋,颓然下了屋檐。

容雪秋不敢在城中停留,离城数里,见蔡临涯等人并未追出,才停下脚,冷眼看着从后面追上来的贺兰容若,喝道:“为何追来?”

贺兰容若伸手抹去嘴角的血丝,笑道:“我替你挡住蔡临涯,生生受了一击,此时急于逃出马邑,哪有心情追你?”

容雪秋借着夜色幽光,细辨眼前这名少年,不过十七八岁,唇上茸须未褪,眸子里却是历经世故的沉稳从容。容雪秋撞墙钻洞,若不是他挡住蔡临涯一下,自己身负重伤,只怕逃不出城来就要让蔡临涯追上。

容雪秋冷哼一声,说道:“虽然你心里不怀善意,终是受你相助,他日再行谢过。”

贺兰容若笑道:“傅涛远、蔡临涯八人设局,还未能将你留下,便是褚师端来,也不过如此。”

李思训硬接自己一击,横飞出去恰将傅涛远挡住,才使得自己窥得一线生机。只是这其中有些蹊跷,容雪秋当不会说出来,冷哼一声,问道:“傅涛远与你族议定什么条件?”

贺兰容若说道:“七郡招讨联军将黑驼山北面的山口让开,让我族五万铁骑返回呼兰,将平城、燕城以南之地割给中州,两家永修盟好。”说到这里,嘿嘿一笑,“你若殒命马邑城中,傅涛远让不让路还是两说。”

“哦……”容雪秋盯着眼前这位相貌寻常的少年,将疑虑藏在心里。想了片刻,容雪秋又说道:“你可知吴东造所率领的清河精骑现在何地?”

贺兰容若面空一沉,也不掩脸上的忧虑,说道:“若非虑及远在图图王帐的族人,我怎会有勇气去接蔡临涯的全力一击?容先生为内廷中流砥柱,容先生若是生事,只怕内廷再集结一倍兵力,也不会让傅涛远生出惧心。”

这倒不假,中州最强的兵马都是这里,名将谋臣也多半集于傅涛远的麾下,内廷在临湘集结的十万兵马只怕真不在傅涛远的眼底。自己若丧命马邑,傅涛远还会在塞外停留一些时间,寻找击溃呼兰残军的机会,然后回师关内,取代元氏成为天下之主。

然而自己逃脱出来,傅涛远便不敢在塞外停留片刻,只怕对燕城、平城等地也没时间去夺。自己破洞而出之时,能否逃脱只在贺兰容若一念之间。贺兰容若在一念之间做出有利呼兰的判断,并且押上自己的安危,这份心智,放眼天下也无几人能及。

贺兰容若年纪尚浅,容雪秋却不敢心生轻视之心,呼兰虽遭大败,四十万呼兰铁骑十存其一,但是有这样的人才,重新复兴,不过是时间多少的问题。

容雪秋望着贺兰容若湛然清澈的眸光,问道:“你便不怕我此时起杀心?”

贺兰容若哂然一笑,说道:“你返回关内,也不能改变元氏被驱逐的命运,你怎会甘心替傅涛远做善事?”长揖而拜,说道,“他日自有相会之时。”折身径往西北黑驼山而去。

凌晨天色未明,呼兰被困黑驼山的五万残军沿黑驼山东麓与野人峰之间的山口向北突围,震耳欲聋的嘶杀声充盈山谷,黑驼山与野人峰上方的天穹,让战火映红,仿佛将要凝固的血液。

傅涛远负手卓立,明光甲外罩着一件青葛布衫御寒,站在马邑城头,玄息在体内流转不休,双眸里透出淡淡的青芒,能看得见十数里之外影影绰绰的身形。

杀气沸反盈天。呼兰铁骑被困黑驼山已有月余时间,期间数次组织突围,然而攻势都没有今夜来得猛烈。

张温从登城道走上来,视野不及傅涛远那么,听着远处的混杂在怒吼寒风中的嘶杀声,一颗心微微收紧着,说道:“呼兰午间才遣来议和,才几个时辰过去,就急于从野人峰突围?”

傅涛远说道:“此间的呼兰人应该知道吴东造率领清河精骑奔袭图图的消息,午间遣使议和,不过是要探一探这边的虚实。”轻轻一叹,又说道,“明知王帐被袭,仍能静下心先探这边的虚实,贺兰容若这人不简单啊。”

正说话间,狄襄疾步从登城道走上来,边走边说:“霍帅从野人峰传来口讯,呼兰残军不计伤亡攻击野人峰谷地营垒,坚守那处营垒的忻州军伤亡已过半数,再无援军,那处营垒便要被击溃了。”

李思训生受容雪秋全力一击,闭气昏厥过去,过了许久才醒来,听说呼兰从野人峰谷地突围,也顾不得伤势加重,挣扎着上了北城楼。强忍着胸腹间经脉受损的巨痛,说道:“容雪秋脱逃,都是思训之过,只是思训见他有鱼死网破之念,死也不敢让他冲到主公身前。”

傅涛远轻声说道:“容雪秋命不该绝,不是你的过失。只是你替我受了他这一击,让我如何心安?”

李思训说道:“能使主公免遭险境,思训这条命便是失去也是值得的。”

傅涛远微微颔首,转身望向远处,说道:“思训熟读兵书,此时你看应当如何?”

李思训说道:“若是容雪秋没能逃脱,我军应继续打击呼兰残军,消耗其实力,即便真要与之休战,也要等到吴都帅奔袭得手的消息传来才可。只是现在让容雪秋逃脱生天,我军就不便在此与呼兰人多作纠缠,更不可以使我军的实力受到损耗,思训以为应将黑驼山、野人峰的谷道让开,任呼兰残军突围而去,我军立即回师关内才是。”

狄襄说道:“我们虽没有吴都帅确切的消息,但是呼兰人急于突围,可以预见吴都帅那边正是紧要的时候,我们这里多坚持一日,吴都帅那边就多一分把握。”

李思训说道:“此地离图图直程也有一千二百余里,呼兰残军突围而去,赶到图图也是六七日之后的事了。呼兰留守图图王帐的都是些老弱妇孺,有这六七日时间,吴都帅还不能得手乎?”

狄襄说道:“即使吴都帅得手,这时让五万呼兰人突围而走,吴都帅的归路不是给封死了吗?”

李思训冷笑一声,说道:“狄将军以为如何?”

狄襄未注意到傅涛远阴沉下来的脸色,说道:“末将以为,应派兵增援野人峰营垒,同时令大同、范阳两路骑营迂回至野人峰北麓,即使呼兰人成功突围,也要让两路骑营从侧翼突击急于奔命的呼兰残军,我数万秦州郡兵正集结在东狮岭,应立即横越黑驼山,应能在两路骑营冲击呼兰军阵列之时,赶到野人峰北麓的战场……”

“够了。”傅涛远挥手制止狄襄继续说下去,目光投向夜色深处。

李思训心中冷笑:狄襄不提吴东造也罢了,提及吴东造,只会促使傅涛远早下决心,与蔡、谷、霍、荀等家不同,拥有清河精骑的吴氏显得对元氏更忠心一些,所以傅涛远才会让吴东造领兵千里奔袭图图。更何况秦州郡兵是傅涛远称帝的本钱,狄襄此时竟然建议调秦州郡兵赶赴野人峰北麓的预定战场决战,正触了傅涛远的心头大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