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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急不暇择(3 / 3)

多年未见的金兰姐妹,想不到能在此时此情相见我以为这还是幸运。劫后余生的我们隔着江水遥遥相望,千言万语只能相视一笑。

老远的地方飘过来一块江神庙的门板,上面倒是趴了几个人,其中一个正是我的夫君海雒笙。我又以为这仍旧是一种幸运,在这孤立无援的时候,还有什么比见到自己夫君更庆幸的事情,但是有此想法的不止我一个。

我只听阿娇在离我不远处大叫道:“夫君救我!”

我以为是那江水咆哮我听得不够真切,可是阿娇不停地急呼“夫君救我!”我才惊醒,阿娇这称呼本没有错,既然和亲礼已成,那她便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妃,夫君这个词她便叫得。

我愣愣地浮在水中,一言不发地看着那个越来越近的人,因为我不知自己该如何称呼那个曾经被我唤做夫君的人。

那门板虽大,但在江中的速度并不慢,好在我和阿娇趴着的地方,是个弧度较大的河道拐弯处,我只见海雒笙拨出了那把湛沪剑,在拐弯的时候狠狠扎进岸边的淤泥里,那淤泥深得直没到剑柄。我那口中的夫君在一别整整7个月后自此终在水中见到了我。

我眼睛通红,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咬着牙一言不发。我母后常说我性子倔,我皇兄也说我孤傲,凡事从不向人低头,即使打掉了牙也自己咽进肚子里,这样的性子早晚得吃亏。我深不以为然,我不是不会低头,而是需看为何事低头,为那些不值得的人或事即使低下头,也未必会有好结果,又何必让人践踏尊严。今日之事便是我那性子活生生的例子。

我抓着那把所剩无几的浦草,即不唤他人前的尊称殿下,也不唤他私下的身份夫君,更不唤他从前的名号海兄,更不会告诉他,我已近临盆。便只心灰意冷地望着他,他即早存了心要诓骗于我,说与不说有何区别?

我还记得那日他走前问我信他否?我道你是我夫君,不信你能信何人?此情此景倒是检验那虚情假意的最好方法。

海雒笙一言难尽地看看于他右边沉默不语的我,又看看左边声嘶力竭哭叫不止的阿娇。那一声声的夫君,象是刀子,生生一次又一次地狠狠扎在我的心上。

只是我没有泪。

江面上飘来一块布匹,海雒笙正好伸手抓住,将一头缠在自己身上,拿着另一头却有些迟疑。我突然想冷笑,夫君的夫字,当真造得妙,夫者,从一从大;夫者,男女二人结合可称夫。二女一男便不成字。

“夫君救我。”阿娇刚叫了一声,一个大浪打来,她便吞了一大口水,身子一沉,头便陷进了水中。我只记得我离海雒笙更近些,看得分明,他不知是被江水蛰红了眼,还是见阿娇落水急红了眼,总之都不是因为我而红眼。我记得那血红的眼神,象是战场上杀红了眼的魔,六亲不分。

他只红着眼望着我说了两个字:“等我。”这话当真可笑。

那阿娇沉下片刻便又浮了上来,海雒笙便把手中的绸布扔给了阿娇。阿娇在水中扑腾了好一阵方才抓住那布,绑在自己身上。我只觉得腹中越来越痛,痛得我使劲抓了一下那所剩无已的浦草,那草本就长在淤泥中,禁不住份量,被我使命地纂了半日,早已不堪重负,如 今我疼痛难忍之下,自然力道便大了许多,故此便彻底从淤泥中连根拨出。

我只道自己身子突然变得轻漂漂,不知是那羊水已破,我被江水冲走的一路上,便尽是殷红的血迹。江水裹着血水和着泥沙淹没了我的泪水顷刻间便吞没了我。

我的整个头虽然沉在水中,但还有些知觉,我只听到阿娇哭着唤我,姐姐,还有个人声音嘶哑地唤我“月儿……”。

死何其容易,生何其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