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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37 乔太太不在,我怎么独活(2 / 3)

将所有人引到雷区内,瓮中捉鳖。时间如此紧迫,她不可能修葺防爆的暗道,她如果想脱身,唯有紧挨窗口,后山。

雷线被点燃的一刻,嗞嗞的声响惊了何笙,整个楼内的人,身子都是一僵。

“躲开!”

她大叫一声,随手抄起一侧的铁棒,扔向背对她的周容深,棒子尖利的头儿刺入他衬衫,撞击他朝前踉跄数米,躲开那条直冲他而去的火线。与此同时,她另一手拼尽全力握紧石板,狠砸乔苍臀部,这是全身站立的支点,极其脆弱,他毫无防备,瞬间被顶出了门外。

他脚下的雷线,紧随其后未过一秒钟,火苗嗖一下蹿了上去,黄毛留下的马仔不知何时爬上三楼,将毒贩的便盆和尿液泼了下来,这些东西又沉又湿,将刚刚燃起的星星之火,彻底砸灭。

混乱之中,萨格用砧板遮身,迅速移动,狂奔至斜对面结满蜘蛛网的窗口,何笙察觉她要弃甲逃亡,飞速爬向她们两人方才厮打的土堆,捡起染血的刀片,摘下戒指,绑住其中一端,用以增力,抛了出去。

她仅剩的力气,随着这一下而跌倒在地,匍匐喘息,刀片飞打在萨格脊背,划出一道血口,她步子微顿,疼得仰面呻吟,回过身看向何笙。

她突然出手,使萨格吃了点亏,但并没有赢来转机,萨格一条腿跨出窗框,两手扶墙,另一条腿踩中了弹药箱的红色按钮,雷线仿佛烟花,仿佛新年大街小巷的炮仗,尖锐刺耳的巨响冲破泥土,晃过房梁。

“轰隆——”一声,炸弹终是引爆,萨格丧心病狂掩埋了连环弹药,并不是一次性发作,咬牙撑过那几秒便能死里逃生,而是后果连绵午休,一颗接一颗爆炸,完全不给人挣脱余地,光空气内飘散浮荡的颗粒尘埃,就足够堵塞气管窒息,中毒而亡。

第一颗炸弹燃爆后的第三秒,乔苍怒吼发了狠,连踹带打,放趴下身边阻拦的毒贩,飞扑向藏在石墩后躲过一劫的何笙,沙土燃了火焰,虽然不烈,却灼烧无比,他无法淌过,只能攀上头顶的断壁残垣,从塔顶顺势下沉,落在何笙身上,卷着她滚向旁边更大的石墩,第二颗炸弹在刚才她藏身的石墩下响起,炸得碎石漫天,几粒砸在乔苍肩头,他仓促瞥了一眼,顿时瞳孔猛缩,心脏骤停,手也不可抑止颤抖一下,面目全非的狼藉。他倘若迟了,哪怕迟一会,何笙现在势必成为鲜血淋漓的碎末。

他说要呵护她周全无恙,不让她落泪,不让她身陷险境,给她余下漫长的半生,只有阳光,花香,春露,没有阴霾,骤雨,风浪。

他终归没有做到。

接连三颗连环炸,整栋楼坍塌。除了乔苍敏捷察觉地势,找到一方栖身的三角紧抱何笙而幸存,其余凡是能称上庞然大物的陈设,不论石头,柱子,木梁,墙壁,还是顶篷,统统被炸飞,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漫山遍野都在冒烟,火势竟没有烧起,视线所及,黑雾遮天。

几名毒贩护送萨格往东南方疾行逃离,被笃守的周容深迎面阻截,警服沾满污泥与血渍,仍不能盖住他风华,左臂一横,封死去路。

虽是独身一人,气势凛然,凌云之度。

条子看到这一幕,纷纷冲上来,他怒喝退后!那些人便止住。

烟雾熏了嗓子,他声音微哑,“我劝你放弃,动手能赢我的人,这世上只有一个。”

萨格握拳咬牙,“在我们泰国,干这行的,从没有人投降。”

周容深胸口一震,碍事的纽扣崩开,他侧身抬腿,一脚踢飞了马仔,萨格丢下手中砧板,迎头而上。

大批特警在王队长带领下,围攻楼内受伤或是准备逃跑的毒贩,楼板、沙土之下,阶梯、窗框之后,到处都是奋力挣扎反抗的黑影。

周容深与萨格两人陷入难分难舍的缠斗,强烈的求生本能与豁出去的胆量,令萨格的身手出神入化,比数月前还要精悍,周容深担忧何笙的生死,不断腾空朝楼内张望,最初的十几回合占据下风,被萨格袖口内使出最后一剂暗镖刺破了手腕。

直到他看清何笙的脑袋在石墩后晃了晃,那双漂亮的眼睛沾满血污,仍无比明亮,他长舒口气,全身投入,三五招便反制了萨格。

爆炸的余威彻底平息,何笙从强烈的震撼与愕然中醒神,第一反应去触碰旁边的乔苍,视线中三个死士,被背后射来的三发弹头击中膝盖与脚踝,朝前扑倒,砸在何笙脚下。

十名狙击手扛枪,戴着防毒面罩,从坍塌的高墙外跑入,空中并没有刺激气体挥发,显然只是普通炸药,而不是添加过化学剂的毒弹。

特警铐住受伤的毒贩,推搡出现场,余下的警车与救护车从羊肠小路依次驶入,包围整栋大楼,放眼望去一片闪烁鸣笛的海浪,把并入夜色的苍穹映衬得灯火通明,嫣红夺目。

分别流窜至公路、山路、水路逃生的毒贩,在包抄围剿下相继落网,远处及膝高的半米芦苇荡,茂盛而无边际,接连绽出的枪声与拳打脚踢的闷响,惊了觅食休憩的乌鸦和喜鹊,哀戚尖厉的嘶鸣融合交缠,扑棱翅膀直击云霄,铺天盖地的雁阵从北向南将火海投射到天空的光束,遮挡在这一刻。

万丈浓墨,又是万丈晴空。

黑暗中周容深与萨格的身影都被弱化,除非距离极近,否则很难看清,他们许多进攻与防守的招数,也明显在凭借听觉和猜测交锋,萨格稍逊一筹。

他们从干涸的湖潭,打到隐隐有月色笼罩的芦苇荡,两名身手好且完整幸存的心腹,斩断周容深后路,与条子逼近的前路。

他原本也没想空手离开,周部长再度出马,市局早已传开,这消息很快渡到省厅,他不拿下点什么,终究愧对这身全国至高无上的警服。

他必须打败萨格,还要活捉,角斗速战速决远胜过缠斗,他不能浪费体力,于是转变策略,先撂倒两名心腹,全神贯注对阵萨格,他有私心,而她却是招招致命,暴力果断,持枪的手反复不知疲倦抵住他腰际与心脏,数度戳烂纽扣,挑崩制服,千载难逢的良机,她扣动扳机霎那,被周容深再度握腕压制,萨格惊险挣脱。

她灵巧,善于躲闪,他力大无穷,局限性却也大,又不得不避开萨格要害,她也瞧出这一点,利用他捉活口的心理,不断施压,眨眼便闯出一条突围路线。

何笙如同迷路的孩子,在陌生的茫茫人海中,千辛万苦找到她熟悉的家人,她抱住乔苍的腰,嘴里叼着一根没来得及吐出的稻草,一哽一哽抽动着。

她恨透了这个混蛋。

他从出现那一刻,四年了。

她就没过上一天安生日子。

惊心动魄,天崩地裂,尔虞我诈,怎样热烈而疯狂的词汇,都不足以形容他给她的惊骇岁月。

何笙灰头土脸顶着鸡窝头,牙缝塞满泥土的丑样子,逗乐了精疲力竭的乔苍,他发出几声轻笑,还是止不住,她见他还笑得出,那副轻描淡写的德行,气得张口狠狠咬住他肩膀,隔着血迹斑斑的衣衫,他身上温热的熟悉的味道传进她齿间,她忽然就哭了。

“为什么要进来,万一来不及,谁都出不去!”

她好不容易拿石头把他拍出去,他又回来了,天杀的。

乔苍伸手择出她嘴里的稻草,眉眼仍含笑,“我想过来不及,这些后果,我很清楚。”

他捞她的身子,就像抓一团棉花那么容易,他若出手想搞定这个女人,比喝口水还不费力。真是好笑又有趣,只有自以为是的她当年真以为,他会输在她的小小奸计里。

乔苍下巴紧挨她额头,“我是让你欺负暗算的苦命,往后也只能我先走,如果乔太太不在了,这世上不再有谁敢折磨我,人生还有什么乐趣。”

何笙嘀嘀咕咕从他怀中仰起头,“说得好像我死了,你会跟我走一样。”

乔苍扯下一块布条,绑住她腹部浅浅的早已止血的刀口,抱起她踏过废墟,朝着早已灰飞烟灭的楼宇外走去,“如果我跟着你,奈何桥上的孟婆,再凶猛霸道,也不敢灌你喝汤。”

她问为什么不能喝汤。

“喝了汤,就回不来。”

何笙勾住他脖子,吐出一口夹着黄沙瓦砾的唾液,她舔了舔干裂的唇,“回不来不是正合你意,外面那些姑娘,哪一个不比我新鲜,你都尝够了。”

乔苍淡淡嗯,“话是这样说没错,只是用顺手的,懒得换了。何小姐趴下的弧度,不是所有女人都掌握得那样恰到好处,性感迷人。”

三句话不离下流,根本就是个无耻胚子,何笙在他怀中撒泼挣扎,也顾不得伤口疼,他忽然用力按住她脑袋,抵到自己胸口,她听见他心跳,听见他喘息的闷响,他走出好长一段路,才庆幸开口说,“我舍不得乔太太。你活着我走了,保姆还能照顾,时间久了,你不会那么难受。可你走了,我活不成了。”

何笙脊骨一颤,心脏好像淹了,发了大水,哭得更厉害,只是再没了嚎啕啜泣的声响,她死咬嘴唇,一滴滴淌泪。她从未这样庆幸过,她当初动了情肠,没舍得真下手杀了他。

否则这世上,她的欢场,她的风月,她的时光,该是多么苍白,多么无趣,多么虚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