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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容许阳光打在脸上,也容许阴影中的死寂(1 / 2)

北京过来的老友在侧,正对着厨房窗外那棵开花的冬樱花树,感叹多么好看。我与窗外景致日日相对,见怪不怪,听她那么夸张,忍不住抬眼好好瞧了会儿。

樱花树叶子油亮嫩绿,粉色碎花一簇簇挂在枝头。樱花树往后些,是一排花开得正盛的玉兰树,灰色树枝上开满了淡粉色和淡黄色的玉兰花;后面几排绿竹衬托着,显得莽莽森森;纵目穿过这一片密林,稍往上些,是雪落白了头的苍山。

想起女儿有天在窗前看到苍山雪,顺势又给自己改了名:

“妈妈,我大名叫雪花飘落,小名叫雪花飘飘——”

“呃,好吧,飘飘小姐。”

“啊,不对妈妈,是雪花飘飘小姐。”

两人就这么盯了一会儿,数到四只松鼠,唰唰唰地在竹林中穿梭。隔壁家唤作“二百”的花猫,正卧在我头顶的玻璃顶上,眯着眼见怪不怪地盯着欢腾的松鼠。我抬头唤它,它低头冲我们妩媚一叫,继续眯眼享受。

餐桌上插了一把跳舞兰,鹅黄色一枝枝蓬蓬错落,早上下楼第一眼被它吸引,没来由的喜悦在心里炸开。

女儿开始要求为她的阁楼插花,如同现阶段她迷恋红色、粉色、紫色的公主裙,对花草,只爱红玫瑰。没有玫瑰,换其他花好不好?那么颜色一定要热烈到夸张,饱和度极高的橙色,和极其艳丽的桃红。

她的画,爱用大红色、桃红色、橙色,一张纸上热烈的快乐几乎要溢出来,当她第一次听说暖色和冷色的分别时,却坚定地告诉我:“我只喜欢热色!”

例外的是高饱和度的绿色,她用来画树冠,画夜空,画大海,说:“绿色也是热色,绿色是夏天,夏天很热。”颇有几分歪理。

人有自然属性和社会属性。我大概是那种自然属性占据压倒性优势的人,依赖自然里的一切,山林草木,晨曦田野,小溪里潺潺的水流,高山上阵阵的松涛,都能给我极丰沛的能量,油然而生一种莫名的兴奋。

若把我丢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我总会被一种完成任务的临时感笼罩,即便头面光鲜衣袂飘香,心中也总存着一堆堆的疑问。回到自然中,并非这些疑问被解决了,而是疑问不存在了。

以前,我很羡慕那些社会属性占上风的人,他们能连续约见许多拨人,在一场场的社交聚会中获得满足,将能量补够,不太依赖特别的独处或投身自然来恢复。

自然属性强烈的另一个反应,是身心过于敏感地接收到时节的影响。每年春天四五月,我总处在一种被雄心壮志统治的兴奋中,想要开拓与创造。而一进十一月,就会迎来持续几周的沮丧消沉。

记得以前住在北京时,春天小区里连翘、桃花、玉兰、海棠相继盛放,园丁每日一早扛着水管一株株细细浇灌。闻到青草混着湿润泥土的味道,我心里开始不安分起来,萌发出一种想要好好整理一下生活,或干脆让生活的某些部分重新开始的欲望。比如重新装修房子,工作上展开新项目,或者新学一套什么课程或技能。类似职场人士的年终总结与来年计划,只不过我常延至春天万物醒觉时进行。如果哪个春天什么也没做,就会陷入一种彷徨又不甚清晰的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