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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人在旅途,隔岸观雾(1 / 2)

她戴着耳机,裹在一块好看的雾蓝色羊绒披肩里,倚进靠窗的座位,视线调在窗外快速移动的某一处,有时是楼宇,有时是田地。这样一种静止的姿态,维持了快一个小时。

我坐在她对面,从上海往北京的高铁,两排座位相对着,四个乘客构成一个独立而微妙的空间。

眼睛不得不时而扫过对面的人,再“不经意地”调向窗外。

她被一种浓烈的情绪隔绝在无形的罩子里,让周围一切恍若无物,即便我的邻座男士不停地接打电话,她的邻座打着瞌睡,头不时点一下,几次欲晃到她肩上。

她甚至不会扭回头看一眼,只是微微往另一侧缩一缩,继续无焦点地注视着窗外。

相比其他城市,上海北京之间的高铁,大概是全中国最安静的,乘客普遍更年轻,穿着整齐,带着笔记本电脑,估计一下高铁就要奔进公司的那种。

我开始好奇,面前的她,在听什么音乐,在想什么,以至面上呈现出这么一种沉静肃穆。

我眼睛盯着手中的书页,只微微抬眼,就正好对上她雾蓝色的披肩。

又一会儿,有水珠滴到她胸前的披肩上,雾蓝变成一小滴深蓝,继而又有更多的深蓝。

我“不经意”地将视线调高,瞥见她泪流满面的脸,我迅速移开目光,余光中她用手极快地抹了两下脸,继续无声地悲伤着。

大概是眼泪抹也抹不完,她低头打开包翻找什么,八成是找纸巾。那是一只姜黄色的小皮包,皮质上乘,翻找的手指,涂了奶油色珠光指甲油。

她低下头时,黑色的长发遮挡住半边脸,暂时掩盖了哭红的双眼。

我第一次知道,人可以几乎无声无息地、甚至嘴角还微微上扬着、像是带着笑意地,大流眼泪。传说中“不动声色地崩溃”,应该就如我所见这般了。

在那只姜黄色的小皮包里,没找到纸巾,她平静地合上包,用极小摆幅的动作,扯起披肩一角,擦了擦眼睛。

我竟也跟着一阵阵眼眶发热,很想递给她一包纸巾,但又确定,这种时候她最希望——我装作什么都没看到。

她似乎有些对眼泪没办法,任由它们继续奔涌,干脆把眼皮合上一阵子。

我极速打量她,眉毛修剪得精致,脸上皮肤刚被泪水洗刷,泛着一点光泽,轻抿着嘴唇,不张扬的唇色。

这么早班的高铁,她应该六点就出门了,能保持头发顺滑,脸面干净,化了淡淡的妆,应该是那种挺体面的大都会女性。

唉,何以如此悲伤?在一个不封闭的空间,对着没睡着的我,显然是实在无法抑止。

我捧着书胡思乱想,一页也没翻过去。

连着她耳机的手机,放在我俩一侧的窗边横档上。她按了一下home键,屏幕上出现了正在播放的歌,我快速扫过,清清楚楚收进眼里。

一瞬间有点明白,她正感受的是哪一种悲伤。

若是你同意

天下父亲多数都平凡得可以

也许你就会舍不得再追根究底

我记得自己

当庸碌无为的日子悄然如约而至

我只顾卑微地喘息

甚至没有陪他 失去呼吸

…………

一首新写的旧歌 怎么就这么巧了

知道谁藏好的心还有个缺角呢

我当这首歌是给他的献礼

但愿他正在某处微笑看自己

有一天当我乘风去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