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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人在旅途,隔岸观雾(2 / 2)

再聊聊这歌里 来不及说的千言万语

下一次我们都不缺席

——李宗盛《新写的旧歌》

旅途中的舒国治写过:

过客不处理进一步的事体,亦不负担历史,只是隔岸观雾,因而更能察受其美。此亦是人生无可奈何之处。旅途所见,看过也就算了。

然而她的悲伤,不可避免使我想到我的父亲。过去十多年,我不停地在事业上折腾,先是从很好的媒体出来,几次创业,又从北京折腾去大理,每次变动,都说不出缜密的理由,只是任性自专。父母默默承受,从不干涉,但能想象背着我时,会有多少焦虑担心。

爸爸笃信他的女儿才高八斗,总担心我连年沉浸在“俗务”中,是屈了才。

二〇二〇年初将公司全部交托给合伙人,一切落定后,才给他发了条微信,告知了我的变动。又一次抛开所有,投身茫茫未知,依然说不出了不得的理由。估计在他们那里,心中又是一番惊涛骇浪。

过了近一小时,爸爸回我:

“很好。××(我那时在做的公司)拴得你太死,既不利于你的身体和生活,也限制了你灵气与写作特长的发挥,该吟啸自如、放情写作了。”

我拿出手机,翻看几个月前的微信对话,惭愧,我从没有他那般对我的信心,也不曾真的相信那飘忽来去的灵气。好在我一直踏实地行路,为使父母带我来人间这趟值得,为了不使“庸碌无为的日子,悄然如约而至”。

旅行结束,在昆明转高铁回大理。

推着一只小登机箱进站,步子很快。即便正戴着耳机听歌,还是听到了身后的喧哗。

一位老太太,穿着厚棉袄(此时昆明还很暖和),那黑色棉袄很旧了,袖口处有锯齿状的磨损痕迹。

她两手各拖着一个巨大的行李箱,拉杆上挂着塑料网兜,兜着几个塑料脸盆,另一个拉杆上挂着两个大布裹——那是老一辈的收纳方式,一块四方布,对角系紧,里面可以包住许多衣物。

拖着两个箱子的老太太,总共有一米多宽,着急走路,带倒了扶梯旁的一根隔离柱。

一位年轻保安冲过来,呵斥她,说你走路也不看着点。老太太不说话,急忙想扶起那根隔离柱,保安就那么站着,继续数落她。

跟上来一位老头,气喘吁吁地,如老太太一样,两手各拖着一个最大号的拉杆箱,拉杆上挂着花花绿绿的布裹,还有一只搪瓷壳的大暖瓶。他不住地点头,表示抱歉。

这是搬家吧,在昆明打工?住在一间小出租屋里,这四个箱子,装着全部家当?这么老了,能打什么工呢?哦,或许是儿女在打工,他们来帮衬?

我一边猜测,一边迈上通往二楼候车厅的扶梯。

扶梯极长,站稳后,我探身看已走到扶梯口的老人,挨完呵斥的老太太想要上扶梯,我心里替她捏了一把汗,那么多行李,应该走直梯呀,保安该提醒一下才是……

下一秒,眼见着,老太太在迈上电梯的一瞬间,重重地摔倒,头朝下,腿朝上,倒栽着被扶梯拖着上行,老头惊恐大叫,手忙脚乱上前扶,再下一秒,也摔倒在行进的扶梯上。

年轻保安眼神惊慌,冲着对讲机呼叫同伴,扶梯口那一地横七竖八花花绿绿的箱子,挡住了想要上扶梯帮忙的几个女人,除了呼喊,别无所能……

眼前人头攒动,我却觉满目荒凉。人间不值得,有时真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