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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顽强生长,无论立于幽暗还是危岩(2 / 2)

我捧着一个烤地瓜,站在厨房吧台看出去,冬樱花开了,玉兰树也出苞了,一个人在家,周围安静得,像站在整个世界的背后;身后的客厅,刚打扫过,整洁得没人烟似的。

上一次她来我家,孩子们一起玩儿。她躺在玻璃房的榻榻米上,看天上的云,随意聊起以前的事,叹息,好舒服啊。

她给我看手机里他们结婚前的照片,她先生斯文得像个小提琴家。如今褪尽书生气,成了一个地道的农场主。

我问,谁追的谁呀?

她笑:“当然是我追他啦!他以前看很多书,还会写诗,后来开客栈,什么活儿都会干,我很崇拜他的。”

“那怎么追到的?”

“我以前学习不好,老跟人打架那种,他大概看上我勤快吧,做饭好吃。”

正聊着,旁边的小奶娃哭了,她坐起来喂奶,脸上还留着回忆时的幸福神色。

她让我无法归类。如果如她所说,她只是一个勤快的、接地气的重庆女人;可我见到的她,会抓住任何可能的机会学习,提升自己,上亲子沟通课,去学古筝,带孩子看童话剧。

在对孩子的教育上,她有一种发自天然的先进,手头活儿再多,也要亲力亲为地带孩子。她要开火锅店,在重庆的妈妈心疼她辛苦,让她把孩子放在重庆帮她带,被她拒绝,“孩子还是要亲自带”,平静又笃定,不是纠结之后痛下决心的拒绝。

再多的育儿理论,都不如全然陪着孩子的妈妈,发自内心最真实的感受。

活得真实,不被头脑里纷飞的杂念干扰,尊重自己作为妈妈的感受,这是我在她身上学到的。

德波顿说,人们总是认为自己的那点悲伤是世间的最悲伤,这源于人们普遍把自己的事更当回事。

我以为这很具有普遍性,可是看到她,所遇的难题更难,她却似乎并没这样的自觉。她不沉醉于自己的悲伤,我想是因为她不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

前几周,为了筹备火锅店,她带着两个孩子回重庆,在一家老火锅店打工学习,早上八点上班,晚上十点下班。

再回来时,在幼儿园门口碰见,她涂着酒红色的指甲油,戴一顶黑色贝雷帽,穿一条灰色的哈伦裤,像个学艺术的女大学生,与她即将拥有的火锅店老板娘的身份颇不相称。

我说,回趟大城市,变化好大啊你。

她笑:“我生娃之前就是这样的呢。”

只要让我缓过口气来,我就要美美的啊。

一个人对自己生活中的遭遇举重若轻,就不会落入顾影自怜的境地,能量由此产生。反之亦然,往往有能量的人才能做到举重若轻,两者互为因果。

我家咖啡馆与她的火锅店相距百米,这条街上的店,一间间多起来,店主们,每个都不一样,又都自在坚定地做着自己,投入真实的手艺和生活中。

李宗盛唱,“我只见过那合久的分了,却没见过分久的合”。不知为何,每当我站在咖啡馆门口左右张望,脑子里都会想起这样一句。

在大理的人,心里都不同程度地清楚,只是在这儿安放一段人生,未来会待多久,谁说得准。

我只想明白一桩,知道终究会分的这些合,那么合时,便尽情欢聚。时光与遭遇,剧情从不假你我之手书写,每个人都在承受中扑腾着,只是有些人脸上挂着笑,更多成年人脸上挂着失望。

哲学家塞内加说过一句:“何必为部分生活而哭泣,君不见全部人生都催人泪下!”看着她,想到这一句,觉得再不能这么贴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