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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墨方(3 / 3)

见那阮暮锦似是意兴阑珊,程夫人接着笑道:“说个笑话儿你听,刚才前面小五来报,说老爷请一个放牛的穷小子写了一个字,你道是个什么字?”

阮暮锦只是淡淡陪笑。

程夫人便道:“你也该适当开解开解。我们女人家,管不得外面男人们那些事。多想也是无益,还是寻个好归宿,相夫教子才是正经。如今你在我这住着,我便替你做主。”

阮暮锦听她说得直白,倒也不像小儿女那般佯装嗔怪,只是低声道:“如今也不奢求父亲兄长翻案,只盼我自己能平静度日。现下这情形,旁人躲还来不及,怎会招惹麻烦上门?况且,只怕传出去拖累了琴姐姐。”

程夫人摇头笑道:“这个放心。我自有分寸。前些日子向你提到舍弟苏岑,可还记得?”

阮暮锦诧异道:“不是说岑公子春上已随军开赴北地……”

“谁说不是呢,本来就走了的,谁想得了新任津州府尹的举荐,奉命跟着南巡了!这可不就是天注定的姻缘?”

阮暮锦这才带了几分赧色:“话虽如此,只是暮锦带罪之身,岑公子又是官家……”

程夫人正色道:“所以才要先对你讲明。阿岑自幼习武,将来也必在军中。他也算略通文墨,不是那等孔武匹夫。到时相看之后若真的中意,只怕日后随他驻镇边疆,风餐露宿,会吃不少苦头。不过,当真若是远离了这是非之地,看似吃苦,实则也是大幸。”

阮暮锦仍是无法释怀:“姐姐真心待我,我自然明白。只是岑公子年纪轻轻便得了府尹大人赏识,日后必定前程似锦。若是寻个官家女子,也能添些助益,不像我……”

“既然连姓氏都已更改,”程夫人打断她,“如今你便是我族中远亲,那些前尘旧事,不提也罢。当日宣王对我苏家有恩,幸而无人知晓;如今若能联姻,便算是阿岑报了恩,完成了家父临终所托。”

阮暮锦听闻,立时起身跪在塌前。程夫人赶紧要搀她起身,她却执意不肯:“姐姐且听我讲完——既然如此,只要岑公子不嫌弃,我此番便随他去,今世做牛做马也是甘愿。他日父兄若得翻身——”

程夫人用帕子捂住她的嘴,低声道:“我都知晓,你不必多说。快起来吧,让下人看见不成样子。”

阮暮锦听她如此说,赶紧起身。

程夫人拉了她坐下,又笑道:“若说媒人,这府尹陈大人也算一位。若不是他,阿岑现在早就去了北地,哪还有机会让你二人相看?说起这位陈书禾大人,也是京中人士。大约你先前在那边也早有耳闻吧?与阿岑倒是旧识,年纪相若。京中才子,远近闻名呢!”程夫人说得兴起,没留神阮暮锦神色稍变,仍是继续道:“只是没想到,突然间便得了圣上如此的隆宠,平步青云,连阿岑今次也多亏他提携。如此看来,果然是圣意难辨。”

阮暮锦低头不语。刚好这时前面有家丁来传,说是程老爷请夫人到前廊凉亭见客。阮暮锦便借这当口起身告辞。

一出得边厅,阮暮锦摒退了身边跟着的丫鬟,沿着花荫一径走去,只觉心跳如鼓,脚步虚浮。回头见那丫鬟一路分花拂柳的渐渐走远,便歪坐在路边假山山石上。周围雀鸟啁啁啾啾,花香浮浮沉沉,明明是满园生机,落入她眼中,却是死灰一片。

书禾,书禾,难道真的是你?

“陈书禾——”银牙暗咬,待要落下泪来,眸光中却生出一丝阴狠决绝,手中花枝应声而断。

不远处矮墙之外,茂密的花树枝桠上,青衣少年将这一幕尽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