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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津州府尹(1 / 2)

夜半。

除了偶尔传来的远远几声犬吠,小镇笼在一片沉寂之中。大街小巷空无一人,生生辜负了这好月色。

角门上当值守夜的家丁,早已睡眼惺忪,哪还注意得到,庭院墙头闪过一个瘦小的身影,猫儿一般掠过屋脊。

南方水乡的屋舍,精细有余,却大气不足。三进的程家庭院,逡巡片刻便被眼前这少年摸个清楚。月光照在少年清秀的面上,正是白日里那放牛的阿七。

庭院中树影斑驳,夜色正好。阿七坐在园中一株樟木的枝桠上,在怀中摸出一样东西,却是一小块饼,不慌不忙啃了半天。直到啃得口渴了,才想起身边没有带水囊,于是将饼仍往怀中一塞,拍拍衣襟上的饼渣,起身攀上花墙,准备去灶间寻水。

这时却似乎听见外面路上传来嘚嘚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在暗夜里分外清晰,不多会儿便在程家宅院角门驻下。

“来的真是时候!”少年翻翻白眼,只好打消了先去找水的念头,转而藏身在前厅的屋角。

来人是一个年轻男子,身量修长,一袭黑衣,下马后叩响了角门上的铜环。

很快便见守夜的家丁提了灯笼,披衣开门,引着那男子进前厅来。不久程墨方也赶到前厅,似是先与那男子寒暄几句,便吩咐将门窗关严,遣退了家丁。阿七在屋角上听不真切,见家丁提着灯笼走远,便屏住呼吸,闪身到窗前,躲在窗下偷听。

谁料房内二人言谈间全无重点,只听得男子正是程墨方的妻弟苏岑,又断断续续听那男子说自己为探望家姐,日夜兼程,才先行赶到陵溪;府尹大人一行还需三五日光景。二人也未多谈,程墨方便嘱咐苏岑早些休息,大声唤家丁过来。

阿七不免有些失望,闪身躲进屋角背光处。只见程墨方自行回房,那苏岑也被家丁引去西院客房。

一时间院中又安静下来。阿七待要离开,想想又觉得心有不甘,便悄悄潜入西院。

谁料这苏岑虽是行伍出身,但毕竟是富家子弟,生在太平乡里,衣食起居倒也讲究。阿七舔破窗纸眯眼看进去时,房中木桶里加了热水,旁边立一个执灯侍女。那苏岑正低眉浅笑,任由另一名侍女纤手游移,为自己除去素色中衣。只听那执灯侍女娇声笑道:“公子还不知道吧?此番来,怕是要讨了佳人回去呢!”另一名粉衣侍女嗔道:“就你话多,夫人嘱咐过的,要亲自告诉公子。”

灯下看时,苏岑生就一双桃花目,容色轻佻,随手撩起执灯女子散在肩上的一缕乌发:“若当真要讨,我便问夫人要了你去!”

可惜了一副好皮相!窗下阿七摇头暗叹,刚刚舔了窗纸更觉口渴,想想不如还是先去喝水,暂时略过这活春宫也倒罢了,于是便悄悄离开。

人还未离开西院,便琢磨若是现下徒步在这园中逛逛,倒也惬意。不料突然间惊觉得身后有异,未及多想,飞身便逃。

原来苏岑竟早已发现了他的行踪。

阿七一边拼命逃窜,一边暗悔之前太过大意轻敌。

开始时一追一躲,苏岑也不出手,只缠得阿七无法脱身。不多时阿七便体力不支,一个不留神,生生被苏岑单手扯住一只脚踝,从墙头直扔下地来。

阿七重重跌在墙下,后背剧痛难忍,心中暗暗叫苦,不知是该立时装死,还是该另寻蹊径、与敌人周旋。

苏岑手上并无兵器,又见对方身量短小,倒像个孩子,便上前捏住阿七的喉咙,沉声道:“还敢装死?”

阿七果然应声而起,顺着对方的手势抬起尖尖的下颌,一双媚眼堆了笑,开口却是:“苏公子——”似是童音,清脆婉转。

苏岑一愣——本还以为是个探子,如此看来,都道南方达官贵人之中男风盛行,莫不是程家搬来时日不多,便也私养了娈童?

阿七见苏岑神色一滞,便不急着脱身,反倒就势歪在他怀里。

苏岑脸色立变,手上便要发力时,只闻得一阵异香,接着便是短暂的昏眩。待回过神来,月色中看得分明,阿七早已跨坐在墙头,正不知死活的冲自己扮着鬼脸。

苏岑不由得恼羞成怒,但料那孩子逃不出自己的手心,便指着他的鼻子叫道:“哪来的小贼,快给我下来,不然还有你好看!”